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入鼻腔,混合着某种衰败的、生命流逝的气息,构成了医院病房特有的沉重氛围。
秦西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绷紧的雕塑。
昨夜秦奶奶再一次进了抢救室,又一次侥幸从死神的手里挣脱出来。
病床上的秦奶奶带着氧气面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嘶鸣,像破旧的风箱。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经过一夜的折腾,已虚弱地眼皮都掀不开了。
秦西南在一旁静静陪伴着,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又酸又涩。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床上的秦奶奶有了动静。
秦奶奶睁开浑浊的眼睛,目光有些涣散,看到秦西南那一刻似有些了精神。
“南南。”秦奶奶的声音透过面罩,含混不清。
秦西南忙倾身上前,她的手指轻轻覆上秦奶奶枯瘦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诶,奶奶醒啦,想不想吃点东西?”
秦奶奶摇了下头,她更为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你去见……去见……”
秦西南知道秦奶奶想问她见没见唐禹翰。
这个时候,秦西南满心只想秦奶奶能心中有所宽慰,自是不会说没见到唐禹翰的人。
她打擦边球,说:“见了的,奶奶,见了。”
见了林岸怎么不算见呢?
秦奶奶的眼睛亮了一瞬,将视线努力聚焦在秦西南的脸上:“人……人好不好?看着……看着……”
秦西南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林岸在咖啡馆里捧着书静静翻看的模样,静默又沉稳。
秦西南迎着秦奶奶的目光,轻声说:“人挺好的,接触着呢。”
“你呀,又骗、骗奶奶……”秦奶奶摇头,并不相信秦西南的话,她只是病了,并不是糊涂了。
纵使秦奶奶嘴上说两个女生不长久,可她心里清楚,秦西南喜欢的就是女生。
她一边希望自己的孙女可以找个爱她的男人结婚生子,可秦西南如果真找个男人在一起了,她又不放心,她生怕秦西南委屈了自己。
毕竟一辈子呢,时间那么长。
秦奶奶费力地喘了几口气,又不知一下哪来的力气,突然反握住秦西南的手,甚至攥得秦西南生疼。
秦奶奶断断续续地说:“南南……奶奶知道,知道你和那个……宋家姑娘伤了心了……可人要往前看。”
看着秦奶奶说话都费劲却依然挂念着她的样子,秦西南的心猛地一瞅,鼻间瞬间酸得厉害,眼眶发热。
她控制住情绪,面上乖顺地应承:“奶奶,我知道的。”
听到秦西南的回答,秦奶奶眼浮欣慰,提着的一口劲儿落了下去,乏卷地休息了。
秦西南轻手轻脚走出病房,走廊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稍稍冲淡了眼眶的灼热。
她靠在离病房不远的墙上,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却压不住心头的沉重。
“南南,你怎么在这儿站着?”秦妈妈疑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秦西南转头,看到秦妈妈提着饭盒走了过来,她说:“妈,我出来透透气。”
秦西南昨天在这守了一夜,秦妈妈关切地看着她:“是不是太累了?一会儿我来守着奶奶,你早点回去休息。”
秦西南没拒绝:“知道了,妈你先进去吧,我在这儿再呆会儿。”
“好,”说着,秦妈妈上前抱了抱秦西南,轻声说,“别担心南南,奶奶一定没事的,奶奶才舍不得丢下你和宁宁呢。”
秦西南连连点头。
秦妈妈拍了下她的肩,然后提着东西去了病房。
秦西南又在外面站了好一阵,稍微缓过来一点劲儿后,才往病房去。
正准备推门进去时,病房虚掩的门缝里,飘出秦妈妈的声音:“妈,你安心养身体,南南和宁宁都那么大的人了,她们心里有数的。”
秦妈妈说:“不是您跟我们说的吗,只要他们开心健康,其他都不重要。”
秦奶奶虚弱地扯起笑,点头回应:“是、是。”
门外的秦西南觉得才压下去的情绪又翻滚而来。
奶奶总是这样,一边怕他们孤独终老,要碎碎地念叨催促,一边怕他们承受太多,背后悄悄叮嘱其他人对他们宽容些。
-
傍晚,秦西南从医院回家的途中,经过了民政局。
瞥到建筑物的那瞬间,秦西南居然下意识想到了林岸。具体的人影一旦闪现,另外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就如暗夜中的鬼火,也窜入秦西南的脑海中——
不能否认,看到秦奶奶奄奄垂息之际,还挂念着自己,秦西南心里是有些愧疚和无望在的。
秦西南忍不住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和林岸结婚……
夜幕四合,秦宁回到家,开门发现客厅里漆黑一片。
以为秦西南不在家,秦西南毫无防备地打开灯,结果就被沙发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哎我去!”秦宁连连拍着胸口,“我的好姐姐,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秦西南从沙发里抬起头看向她,语气幽幽道:“你打断了我的思绪……”
秦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好好好,是我错了,那我把灯给您关上,您接着思。”
不等秦宁按上开关,秦西南已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不用了,不思了。”
说完,秦西南径直去了书房。
秦宁还没吃晚饭,煮面的时候她跑到书房门口,问秦西南要不要跟着吃点?
秦西南正忙上忙下地找东西,头也不回地回答:“不吃。”
等秦宁把面吃完又刷了锅碗后,秦西南还在书房里翻找。
秦宁好奇地问:“西南姐,你找什么呢?”
“找……诶!找到了!”秦西南将刚刚找到的红色本子收进包里,然后拿起手机就往外走。
秦宁惊讶地看着她:“你拿房产证干嘛?”
“有事。”秦西南开始穿外套。
“哎??这大晚上的你要干什么去?”
秦西南走到玄关处,开始换鞋:“有事。”
秦宁警觉地问:“什么事?你不会是外面欠债了吧?要拿抵押房子?”
越说越离谱,秦西南懒得搭理秦宁,开门往外走。
“哎???”身后的秦宁大声说,“姐!你可别犯傻,有事一定要跟家里人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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