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与蛇（九）
外公侧过头看向我。
“你那时年幼，大病不起，性命垂危...医生说你坚持不了多久了。于是我求祂救你一命。我知道这是我额外的请求...所以，我同他说，我也愿意将灵魂留在山中，同神一起佑护。”
外公微微垂着头，嗓音低沉，有着岁月沉淀的痕迹。
“我只求以命换命，能求得你此生安稳，得神庇佑。”
“但......祂没有要我留下。”
“祂说，祂会取走我灵魂的一部份，祂会以此作为纽带，世间马上便可恢复安宁。”
“祂同样许诺，祂会救你，你……不会死。”
外公看着我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
“只是，祂同我说，要我将你许诺给神，你自此，就是祂的孩子了。”
神的孩子......？
“祂让我将你接到身边，度过童年再离开。我不知祂想对你怎样，我在你十岁那年再次请求祂，无论想怎样，一切都请等你长大，听一听你自己的意愿。”
我自己的意愿……
“但我这一次的请求，没能得到回应。”
“时隔多年，如今你也不小了，祂怕是已经与你见过了，我不知祂想怎样，会不会听我的请求。”
外公看着我，像是无声的提问。
“但我希望，同样也相信，祂不会害你。”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外公如此信仰着那个“祂”，我若说出实情，对于外公来说，未必会有好结果。
“唉.....我知道了。你这两天...太反常了。”外公没再看我，转头看向天空。
“......”我的回答仍是沉默。
“看你最近总是起夜，这两天眼睛都是青的，白天也是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的一副样子，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吧......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我不想看到亲人为我担心的样子，下意识反驳，违心道，“也没..... 怎么样。”
“祂是爱护你的，小时候你们是见过的，你怕是不记得了，祂待你如同长辈，一直护着。”
爱护我？长辈？
我一想到他是怎么对待我的，脸咻一下子通红。
哪里、哪里有长辈是那个样子的？
外公见我不想多说，又见时候不早，最后将那木盒子郑重地往我怀里一塞，“我与你薛姑已经讲过了，我不知你到底想不想找祂，但你若是想，可以拿着这个上山请神...... 去做你想做的。”
我看着外公，突然觉得腮帮子疼，我能想做什么，我巴不得远离好吗......他别来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那种事、那感觉，对我来说依然记忆犹新。
“不用了...我大概不需要这东西。”我婉拒道。
“这株植物千百年难寻踪迹，是神之信，我知道，你心中怕是有心结，虽不愿告诉我，但……至少对它要敬重一些，不论如何，山神一直在护着我们。”
我看着手里那个熟悉的植物，脸上白绿交错，好不热闹。
嘶......一想到它是怎么捆着我、让我动弹不得，助纣为虐害我屁股开花……我居然还要敬仰它......
“祂是爱护你的。”外公看我脸色不好，忍不住又说一遍，“你们也许有什么误会，或许再次见面，交流一二，会好很多。”
我才不要再次见面！
他迄今为止和我说的话都没几句，却做了世间最亲密的事，也不问我的意愿，一上来就是干，哪有交流的机会......我求饶的时候说的话都比他多。
我脸又红了。
“我...我知道了。不过我真的不需要这个。”我吞吞吐吐的应付，“不早了，早点去睡吧，我知道了......有什么我以后会和你说的。”
“......”
外公接过我还回来的木盒，沉默着看了我许久，然后默默转动轮椅，和我嘱咐一句也早点睡，就先离开了。
我看着黑漆漆的天，偶尔有几颗星星闪烁，想了许久，也回去了。
二月中旬，导师给我打了电话，我这才想还要带导师去山里的事情，
我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得知导师已经订了机票，我也只好打消了反悔的念头。
行吧......只要我不落单。
导师带着三名师哥师姐，在二月底来到了这里，我亲自开老爸的车去接他们，一路上提心吊胆，深怕那条蛇又给我逮着干一通。
还好，一路平安。
当晚，他们在外婆这里住下，与我讨论了上山的事情，也告诉了我们他们的研究计划。
他们觉得事不宜迟，决定明天一早便出发，跟随我一起去山中寻找我说的那种植物，几天后再沿着山脉一路向西，去主要的各大山峰在调查一二。
导师讲着讲着，见我愁眉苦脸，一副大义赴死的样子，不由疑惑，“怎么了？上山有什么麻烦的事吗？”
“......”
“其实......”
“就是......”
我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去表达。
“就是......千万不能落单。”
我满脸严肃，“特别是我，你们要更紧了。”
“你不是说你之前都以一个人上山？”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今时不同往日，上山突然来了一条蛇，有点危险。”
“而且......被蛇抓了就会屁股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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