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校尉与濮校尉依照昨晚设定战术,将十万轻骑分成四队,迂回包抄,分开快速攻击,绝不久缠,击完便退,后面轮着补上。刀剑相交瞬间,轻骑的快速奔袭,云岫国将士手持长矛,虽然给震得手发麻,却也大大克制了东凉铁骑的威力。
而在不远处,陈校尉率领两万精锐弓箭手,退至射程范围内,下令朝敌军马腿马眼射击。弓箭手们充分利用敌对双方兵刃交接瞬间,战马稍有停滞片刻,射中部分马的眼睛。
几十万大军,声势浩荡,兵刃相击,作金石声。东凉国与云岫国,总算打了一场像战争的战争了。
海棠侯立马发现陈校尉带领的弓箭手,立马手抡起弯刀,指向云昭军弓箭手,大声喝道,“就近铁浮屠往弓箭手攻击。”
陈校尉依旧不紧不忙,早依将军昨晚的命令,将两万弓箭手同时分成四队。他“唰”地一声,抽出腰刀,大声命令道,“停止射箭,分四队。”
所有弓箭手即刻放下手中弓箭,纷纷抽出腰刀,成四队。临阵不过三矢,墨荧惑当初让书容训练云昭军这支五万弓箭手时,不但要求射术精湛,近战还必须精通。所以,所有弓箭手腰间佩刀,换上近战武器,变身骑兵迎敌。
不过,这些弓箭手如何精通近战,也不是东凉铁浮屠的对手。敌军,可是骑兵战马,均覆重甲,一把弯刀一出,便能夺命。陈校尉脸上挂着不紧不忙的笑容,与安校尉、濮校尉不同,陈校尉不管何时,总是一副慈眉善目模样,就连打战时,也是这副面容。他这神态,总给人一种有诈,后面还要放大招的感觉。
果然,不远处的海棠侯往此处瞄了一眼,心忽然疙瘩下。未及多想,却见墨荧惑领着一队人马,在其他轻骑的掩护下,已然直奔东凉国都苏臧城门而去。
海棠侯未及多想,朝弓箭手方向的铁浮屠大喊一声,“小心有诈!”,便往后勒紧缰绳,掉转方向追赶墨荧惑。安校尉双眼阴森一亮,似是看到了猎物;濮校尉则络腮胡子兴奋地上下动了动。
“记得,明早我率兵先攻入苏臧,若铁浮屠主将追击,让他跟上来,不用拦他。”昨夜,将军特地嘱咐他们,现今看来,二人总有种感觉,一切都在墨荧惑的预料中。安校尉与濮校尉虽然平时常意见不和,但只要一上战场,却是极其默契。二人会心相视一眼,见有其他云岫国将士前去追击,双腿夹马,即刻上前拦住。
安校尉率领的弓箭手们战前早已经收到将军指令,若东凉铁骑攻击,即快速躺闪,不可与其硬碰。此时,弓箭手们放松缰绳,骑着马敏捷地朝后方退去。战前弓箭手和轻骑所有马匹,均喂满了粟米,铁浮屠又是一身重甲,不稍片刻,弓箭手便与东凉士卒拉开了一段距离。
追击的铁浮屠听到海棠侯喊有诈,又见到这些弓箭手竟然全不反抗,只是逃跑,不住地有点发怵和莫名其妙,怀疑前方是否有诈。众铁骑便不觉地放慢了追击的速度,特别是再看到陈校尉那张总是带着三分慈笑七分从容的脸,都脊背微微发凉,愈发相信前边说不定真有埋伏。
如此一来,云岫国弓箭手与东凉铁骑,竟各心怀鬼胎,对看僵持着。
不远处,轻骑打了铁骑便一股马飞奔而走,后来接上,轮流不失秩序,硬把东凉这支威猛铁浮屠打得一愣一愣的,有气无处撒。有的甚至抡起刀,乱砍一通,心想四周扫射总能送一个黄泉去。哪知,云昭军已然做好准备,战马精神抖擞得很,躲闪得无比迅捷。
另一处,墨荧惑率领大队人马,朝苏臧城门直袭而去。
后面,海棠侯带着几十个铁浮屠,举着弯刀,紧追其后。
弓箭手纷纷朝后方放箭,奈何铁浮屠全身重甲,加上奔跑射击本就难度大,射出的箭只几支命中对方马腿,其余的均给铁浮屠躲闪掉。海棠侯不愧是东凉大将,竟多次抡起弯刀,将射来的箭矢拦腰砍成两截。
墨荧惑稍微勒紧缰绳,横空一刺便将银枪敏捷地插入鸟翅环得胜勾,随后伸手夺过身旁一名弓箭手的长梢弓,侧身手指轻微动了动,弦“嘣”的一声,三支箭矢连飞出去。
“嗷嗷”,只听几声惨烈的马叫嘶鸣声。墨荧惑将长梢弓一手掷回与弓箭手,双腿夹紧马又快速地往城门去。弓箭手往后看了一眼,铁浮屠三匹战马左眼或右眼均插着一根箭矢,突发剧烈疼痛再加上视力严重受损,战马左右摇晃,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
好狠准的箭术,弓箭手心里猛地一惊。
海棠侯拧紧拳头,用力握住马眼中的箭矢,呼地一声便将箭拔出,马血狂喷,战马倒地,四肢不断抽搐,冒着白沫的马嘴里无力又痛苦地发出几声“嘶嘶”叫鸣。就近的铁浮屠立马勒住缰绳,海棠侯骑上另一匹战马,青面甲下射出两串冷绝凶险的目光,落在前方越来越接近城门的银色背影上。
苏臧城墙上方,守城东凉将士中,安静伫立着两个未着军装的人,一动不动,一身黑衣,一身白衣,目光阴阴地落在赵澍与墨荧惑身上。
后方追赶着的海棠侯,透过青色面甲,双眼注视着苏臧城墙上方这黑白二人。只见,他上身猛地一滞,坐骑依旧不减速的狂奔着。“难道,庙堂真的有变。”他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赵澍抬头,双眼与黑白衣二人对上。目光凛凛,浅淡若琉璃的瞳色,三分淡漠,七分豪横,冷冷地落在黑白衣间。嘴角,轻轻滑过一丝藐蔑。
城墙上方黑白二人身形晃了晃,似是给他这一眼一瞧,便动了要害之处般。二人低头交接几句,便急急忙忙走下城墙,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苏臧的城墙紧闭着,墨荧惑率领的大队人马即将奔至,她看向一旁的赵澍,正要问道,忽然,一个拳头大小黑色球状体悬浮在赵澍前方。
墨荧惑凝神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黑色球状体,她的心刹那间出现了一种异样的掏空感,轻轻地被眼前这一小小却又不见底般的深渊揪住。它像是能把周围一切光给吞噬般,就连目光,再多注视几眼,便感觉三魂六魄都要从双瞳给拉扯出来,注入这个球状体中。墨荧惑忙将目光移开。
球状体刚出现,赵澍便微侧首道,“将军,我去把城门开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让墨荧惑觉得前面,不过是一扇屋门,他准备走过去,像平常开门般,用双手,把门轻轻一扣一推,即自然而然地打开了般。
须臾,赵澍随着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球状物,凭空消失了。
墨荧惑脸上闪过一丝惊叹,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昨夜,与三位校尉研究如何攻入苏臧城门,赵澍却是突然出现,说城门由他负责。墨荧惑当时还心想,难道夜阑星不只来了一人,还有内应,可现今看,他是打算单枪匹马,进城把城门打开吗?
四周人马,碰巧一瞥亲眼目睹了赵澍凭空消失一瞬,竟皆瞪大了双眼,脸上均是不可思议的表情,甚至有的还拿着兵器用手背使劲揉了下眼睛,疑是双眼出了问题,指不定是幻象。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突然,面前青色城门徐徐打开,透过门缝,一人一马,一身玄甲,一把玄刀,目光平静似水,端正无比坐于马背,立于城门正中平视前方,似已等候着门外所有人许久。
赵澍四周,横七横八地躺着守城官兵的尸体。
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就连苏臧城墙上的将士们看到墨荧惑领着云岫国将士冲进城时,才意识到城门不知何时已被攻破,连忙操起兵器纷纷跑下城墙抵御云岫国将士,场面混乱。
云昭军见此情景,早将赵澍忽然凭空消失这一玄乎的事抛至脑后,轻骑夺门而入,长矛直逼东凉守城将士。顿时,双方都杀红了眼,鲜血淋漓,染红了女墙。
城墙上方,一名云昭军将士,长矛刺穿一名站在海棠青旗的东凉士卒胸口。守旗士卒直挺挺倒下,云昭军将士夺下他手中的长刀,挥手便将旗杆砍断。
海棠青旗,飘落城墙,堪堪砸在了带着几十个铁浮屠骑着战马狂奔而至城门口的海棠侯面前。他陡然勒紧马,低头看向地面被折断的青旗一眼,上面画着一朵鲜红如血的海棠花。五万铁浮屠主将的双眼,瞬时如青旗上那朵海棠花一般,猩红无比。他朝左拉了下缰绳,绕过海棠青旗,向城墙里面奔去。后面的铁浮屠,均从旗子两旁,奔入皇城。
由探子带路,墨荧惑与赵澍直接往皇城正殿快速奔去。
“将军,这里便是东凉国正殿。”一名探子挺住道。
只见正前方宫殿,红顶青门,青瓦浮窗,白玉台阶檀,香木雕飞檐,独有一副与云岫国不同的庄重。
宫门紧闭,四周竟是一个护卫都没有。好似,这里已经多日无人到过般。
墨荧惑与赵澍相视一眼,翻身下马,往宫殿走去。步至殿前,青门上,竟然也雕刻着朵朵鲜艳璀璨的海棠花。墨荧惑凝眉轻叹道,“没想到东凉国对海棠如此痴迷喜爱,本公主一直觉得,爱花之人定是懂得怜悯之心的人。人若如此,国当如此。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为何屡屡侵犯云岫国边境之处,鱼肉我云岫国百姓。”
她说完,却听赵澍不紧不慢地说道,“爱花之人,有折花,有赏花,哪种罢了。”
墨荧惑有点惊讶,两分自然是她所讲的折花赏花,剩下几分全是对他对自己说话的回应。要知道,一个多月来,墨荧惑已然习惯自问自答,赵澍除了与石灵国有关的事,其他事用惜字如金形容都不为过。
真真,是办正事来的。
赵澍看了她一眼,恢复以往沉稳安静的神色,接着径直向前两步,微微侧身,一手负后,一手拿刀,神色淡定,一脚便踹开了正殿大门。
只见,殿内金漆花雕宝座上,坐着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枯萎苍老的手搭于宝座扶手上,微弓着身体,就像一把年久老化的箭弓,凌乱垂下的白发便如那毫无弹力松垮的弓弦,再也射不出一支好箭,再也激不起生命一回涟漪了。唯有他那身华丽威严的朝袍,伴随着咳嗽导致的胸口剧烈起伏,才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个,生命力在快速流逝,却依旧活着的已然步入垂暮之年的老人。
他的后面,站着两个佩刀士卒。一位一湘高贵碧色霏缎宫袍的女子,见着虽四十来年纪,却依旧风姿绰约,身段窈窕,此刻正跪在那那华丽威严的老人身旁,不断地重复着,叫唤着宝座上那人。
墨荧惑细听,不觉皱了皱眉头。
从那女子口中一直念唤的两个字,竟是,“王儿,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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