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闻言,立马抬起了头,明眸皓齿,凝视着墨荧惑。
“侯爷一手带出来的铁浮屠可是难得的精锐,本王也是惜才之人,只要侯爷答应,率领铁浮屠,编入我云昭军。届时本王自然会禀报皇上,侯爷依然是铁浮屠主帅。”墨荧惑顿住,侧目看着王太后,笑道,“王太后,也随我们一起回云岫国。放心,到时本王会亲自上奏皇上,给王太后准备一所具有东凉风情,舒适惬意的小院。”
海棠侯一听,猛地一怔,悬在脖子上的弯刀以缓慢的弧形状滑到了腰间,无力地卧在曾经驰骋风光的人手上,他朝王太后看了一眼,王太后也朝他看了一眼。随后,海棠侯将弯刀收入刀鞘,冷冷笑了一下,说道,“长公主,不是说一个条件吗,这可不止一个。”
墨荧惑又轻松“哦”了一声,她摆了下手,唇角浮起一丝狡黠的微笑,“是吗,行,那就一个,第一个便行了。至于王太后……”她故意顿住,睃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太后,轻描淡写不露声色说道,“杀了。”
海棠侯似乎早料到长公主会这么说,他环顾均卸了重甲的铁浮屠,又看向一旁楚楚可怜的王太后,目光如鹰隼,单膝跪地,拱手道,“听长公主差遣!只是……”
墨荧惑示意陈校尉扶起他,心想,“果然如此,这个女的对这位海棠侯而言,当真比自己命还重要。”随即,像是早已料到海棠侯的顾虑,便开口道,“本公主知道,降兵易俘心难俘,侯爷可以让他们自行选择。只是,本公主提醒侯爷一点,东凉的战败并非全是云岫国的原因。家仇国恨,倘若不是这五万铁浮屠屡屡侵犯我云岫国边境,鱼肉我云岫国百姓,云岫国也不会出兵攻打。”
“不过,现今看来,这五万铁浮屠当初效忠的到底是谁,海棠侯又是奉了谁的旨,侯爷当也猜到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是谁将侯爷玩弄于股掌间,侯爷就不好奇,就不想为东凉真正报仇雪恨吗!所以,如何让手下追随侯爷,不用本王教,侯爷自会深思熟虑。”
王太后抬眸,长眉如画,仰望着面前这位与他儿子年纪相仿的长公主殿下,满目惆怅惊讶,她忽然想起了那两位总是身着一黑一白,控制着东凉王庙堂,自称石灵国人的对话。
“你看她那张清秀如画的面容下,藏的可是杀伐决绝的血心肝胆、渊图远算的运筹帷幄。”
感受到王太后的目光,墨荧惑缓缓向前,谦和有礼地扶起王太后,脸带笑意,“太后,节哀。东凉王临终时,有两个遗言,一是要本王放过五万铁浮屠,而是替他王兄和父王报仇。五万铁浮屠本王方才说了,至于报仇此事,还得看太后的意思了。”
她故意不直说,也不明说,可也非暗说,影影绰绰,真真切切。又似在揣测人心,又似在蛊惑人心,优雅地挖个洞,然后让你心甘情愿地走进去。三言两语,大方得体,不失云岫国昭昭国威,也不损东凉亡国之耻。安校尉在一旁,听得心里是暗暗佩服,慈眉善目的面容变成了更高一级的慈眉善目。
王太后回神,纤细的身子骨透着一股坚毅,“我跟你们回云岫国。”她知道,她其实没有多大用处,长公主之所以要她跟着一起回云岫国,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控制住海棠侯。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王太后目光款款地落在海棠侯身上,这个男人,为了她,成了东凉的利器;现今,又为了她,也成了云岫国的利器。
墨荧惑识相地走开,陈校尉依旧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站在海棠侯与太后前面。墨荧惑朝他挤了好几个眼神,陈校尉却不明就理,就皮笑肉笑眼笑地回他几个眼神。
“真是的,怪不得云昭军一堆光棍,一个个都那么不解风情。”墨荧惑在心里深深叹息道,侧身又走了回去。步至陈校尉身旁,附耳低声道,“陈校尉,你随我前来。”她也懒得与陈校尉多作解释,刚走几步,又停了下来,朝附近几位士兵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几个也过来。”
长公主殿下算是替二人营造了一个风清良好的说话环境了。
海棠侯走到王太后身旁,柔声说道,“就剩我们两个了。”
“是啊,就剩我们两个了。”王太后躲开了他的眼光。
两句话,两个意思。海棠侯明白。
……
墨荧惑静静抱臂站在不远处,努力地竖起耳朵,琢磨着能不能听到点什么。赵澍却是悄无声息地走到她附近,依旧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
“将军。”赵澍微簇了下眉。
墨荧惑给他这一唤,赶紧收起了耳朵,看向赵澍,嘴角笑笑,说道,“嗯,是赵澍,怎么了?”
赵澍:“你在偷听?”
墨荧惑唇角抽搐了一下,揉了下眉心,走到他身旁,附耳低声道,“赵澍,你轻声点,我是在打探有无可用情报。”
赵澍下意识地轻轻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墨荧惑,不紧不慢地说道,“将军,这次,你可有什么感觉?”
墨荧惑心里猛地一震,眉梢处的朱砂痣也是紧随着炽热无比,她一只手挠着后脖颈,支支吾吾地说道,“感觉……哈哈,什么……什么感觉?”
赵澍:“石灵国是如何利用巨石阵来作战的。”
“哦,是这个啊……”墨荧惑听赵澍说的是这个,立马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转念一想,“真是的,我方才到底是在想什么了,他怎么可能问那种感觉……”
赵澍见墨荧惑凝眉深思,以为她是在琢磨自己问的问题,便打算静静走开,让她一人好生思索着。墨荧惑见赵澍忽然要走,忙开口叫道,“赵澍,这是要去哪,方才不问我事吗?”一脸的郁闷不解。
赵澍站定,声音低沉道,“将军,想明白了是吗?”
墨荧惑笑了笑,挑了挑眉,心想原是如此,便说道,“嗯,大致知道他们的作战习惯,只是还有些地方想不通,要有劳赵公子帮我解释解释。”
赵澍轻轻点了点头,“将军但问无妨。”
墨荧惑:“赵澍,我们先出发与公良忠他们会合,然后赶回云岫国,皇兄五百里加急,说京城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路上,我们再细说,如何?”
赵澍:“好。”
“唉,赵澍,我发现自打你出现后,我这日子便过得有点紊乱,不时得和将士们确认下时辰。”墨荧惑揉着眉心,将手臂搭在额头上,借着手缝,偷瞄了一眼赵澍。
“将军,才刚开始,慢慢习惯就好。”赵澍却是不紧不慢,有条有理地说道。
随后,墨荧惑便让安校尉与陈校尉驻军先留在苏臧,由濮校尉率领一队人马,护送王太后至云岫国。不出她所料,海棠侯果然在东凉颇具赫赫之光,除了一小部分的铁浮屠不愿成为云岫国的将士外,其他都誓死追随海堂侯。
况且,方才,长公主也在他们面前言凿凿说道,“东凉已归顺云岫国,皇上让本王同诸位说道——往后,东凉的百姓,将是我云岫国的百姓;东凉的将士,将是我云岫国的将士。云岫国百姓有的安居乐业,东凉百姓也有;云岫国将士应得的光辉荣耀,东凉将士也应得。”
况且,云岫国云昭军,这几年战功赫赫,有些铁浮屠,于不幸暗喜中捡了个大便宜似的,瞧着墨荧惑,不觉脸上的沉重暗淡了许多。
安校尉眯着一双眼,目缝里给人种恍惚感,似乎要透出森森然的绿光,咂了下嘴道,“小濮,你说将军为何要收这五万铁浮屠,云岫国近年来蒸蒸日上,不知道降兵最难带吗?”
濮校尉络腮胡子渣不满地抖动了两下,虽然安文彬年纪的确比他大几许,可不知为何,他在这人身上完全瞧不到一丝一毫长辈的光芒,只见他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不知。”
安文彬完全不受他情绪影响,又自顾自说道,“濮校尉曾当任翰林学士,应如长公主殿下文武双全才是。这几年,没学到全分,也有几分才是。”
他这人性格向来直言直语,说话做事全不想自己的后果,也不会去念及他人感受,不止云昭军,连北定侯那边的将士,都是无人不知。濮校尉知他不是挖苦话,只是心里听了难免有不快,也不应他,轻踢马肚,走开了。
整个云昭军,也就长公主,以及陈校尉能语他交谈甚欢。副将公良忠与书容,与其他将士一样,碰到他都是能少说几句便少说几句的。
安文彬见濮校尉骑马走开了,便朝不远处的陈校尉招了招手。
陈校尉春风满面地骑着马走了过来,本就个慈眉善目善目的人,现今又打了一场胜战,脸上表情自然是更上一层楼,生像终于讨到了个老婆一样。
安校尉问了同样的问题。
陈校尉并未直接回答安文彬的问题,只是笑笑道,“其实,将军从一开始便打这五万铁浮屠的主意了。”
安校尉:“将军和你说的。”
陈校尉:“安校尉,你没发现吗,两军打了近一个时辰,死伤人数很少。一开始以为轻骑和弓箭手是为了拖延时间,现在看来将军不止拖延时间这么简单,她根本就不想打,确切地说,她是不想造成过多伤亡。也只有云昭军有这个底气,敢这样打战。”
安校尉大笑一声,说道,“那是我们长公主殿下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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