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澍微微颔首,完全察觉不到身侧那人微波粼粼下偷偷隐藏的一缕浩渺烟波。
墨荧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还有那个,白玉棺椁,也是。”
一听到白玉棺椁,赵澍呼吸间须臾泛起几息微不可察的波澜,却也只是瞬间的事,不恰好留意到很难发现,他很快平和下来,轻声应道,“嗯,将军比我来之前想象中容易授教多了。白玉棺椁也是石灵国人制造的一个虫洞,也不是一个完好的虫洞。”
墨荧惑听了,愣了愣,心想赵澍说授教,难不成他真的是位先生。
赵澍并未注意到墨荧惑的出神,又继续耐心解释着,“白玉棺椁虽然比尘城出现的虫洞更完善些,已然趋于稳定,只是一次最多只能携带……”他说道这,忽然耳根又微微泛红,似乎又有人触碰到身体某处异常敏感的地方,微垂着眸,头发零散落下几根,三四分的不知所措七六分的欲言又止,剩下半分淡淡的委屈。
墨荧惑见他忽然失态,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什么,心苦叹着夜阑星人什么都好都与这里差不多,就是这点特别让人别扭难为,还是位男子。
“白玉棺椁一次只能容下两人,是吗。”墨荧惑体贴地接下他的话,自然而然化去赵澍身上几丝尴尬异常。
赵澍微微颔首,低声应了一声“嗯”。
“对了。”墨荧惑突然想起了什么,“怪不得当时苏臧城墙上那一黑一白的两人怎么都找不到,原来是和我们一样,躲在白玉棺椁里跑到另外一个地方了。”
赵澍:“嗯,当时我本来也想追赶他们去的,发现那个白玉棺椁竟然可以通到云岫国,本想看看……”
墨荧惑背脊忽然一凉,有顷,她才冷冷说道,“你意思是,云岫国早有人与乌雇国有联络。”她顿住,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云岫国朝堂内,有奸细。”
赵澍轻轻看了墨荧惑一眼,“嗯,当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以为会直接到那个人的府中,没想到会到一片竹林。”
墨荧惑唇角一抹狡黠笑意,眉梢处的朱砂痣分外血红,“这人心思倒缜密,赵澍,你想下,如果直接通到那人府内,东凉事发,他身份岂不是一下子败漏了吗。故意挑个世外桃源的地方,确实够迷惑人的。当初在竹林里,我就好奇了,怎么这白玉棺椁哪不带,便把我们带到云岫国。你这一说,立马通了。不出我所料的话,那片竹林便是他们密会之在。”
赵澍的目光在墨荧惑唇角凝滞了下,随即微微侧首,说道,“只是,可惜没找到什么线索。”
“对了。”墨荧惑揉了揉眉心,窥了一眼赵澍,不解问道,“当时你为何要把我拉近棺椁里,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墨荧惑并非对赵澍将他拉进虫洞里面有不满,只是根据方才他所言,明显是准备一人去把那奸细揪出来。
赵澍愣了下,明显没想到墨荧惑会忽然问这个问题,嘴角微微带着笑意,悉心解释道,“兴许是那白玉棺椁放在玄石阵有几年光景,我发现,棺椁四周隐隐形成了一个与尘城石阵一样,不稳定不可见的虫洞,能将人同时带到棺椁抵达地方,只是,所花时间会比在棺椁里面多。”
墨荧惑还是不解,“如此,有关系吗?”
赵澍淡淡说道,“云岫国我不熟,有你带路,会好些。”
墨荧惑听,觉得也是,赵澍初来,大多数时间都是和自己呆在一块,有时候不知所踪,也是去调查乌蛊国的事。
相处久了,墨荧惑发现赵澍是个典型的实干派,不喜言语过多。所以,她很少过问赵澍去哪,去干嘛,除了二人过于安静时,不得已挑下话题,她才会胡乱搅拨,硬扯出些东西来。
不过,方才他所言倒也在理,只是为何听赵澍语气有点心虚,好像他从未如此过啊,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墨荧惑立马激动地意识到一件事,她双眸凝视着赵澍,故作平心定气地问道,“对了,赵澍,我记得,你好像有一个虫洞。苏臧城墙下,对吗。”
赵澍微微颔首,并未作多想,淡淡回道,“嗯。”
墨荧惑继续借机道,“如此,我们能否用你的虫洞,回京城呢?”
赵澍静默不语,脸上神色也无变化。墨荧惑猜想难道他那虫洞只能带一人,刚想开口询问,赵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将军,可以,只是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不过,我们可以试试。”
墨荧惑立马想起,士兵说在东凉的匈奴人全都一身黑色盔甲,虫洞竟然能带人瞬时在宇与宙之间转移或穿梭,其里面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会对人体产生多大影响,的确不容小觑,如此说来北蛮人那身黑色盔甲,应该不仅仅只为作战用的。不过,之前不也进去虫洞过,身体好像也没多大感觉……
“之前那些虫洞,与夜阑星的虫洞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赵澍好像料到墨荧惑心里在想什么,“夜阑星人制造出来的虫洞,是用于星际穿越的,赵澍便是通过夜阑星制造的虫洞来到云岫国的。石灵国人就是再耗尽几千年,也造不出一个如夜阑星般完好的虫洞。”
言罢,赵澍双宇间不动声色地凝现着抹傲气,墨荧惑在他身上又看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那身**裸的霸气,无视他与众多将士,满眼睥睨,一缕黠笑。
还有,在苏臧城门下,冷凛气息覆盖着倒塌的城门与士兵们的惊愕。他,好像只有在作战时,才会流露出那股像是与生俱来的战士气息,只是为何往常的相处,总给墨荧惑一种诡异的感觉——这人曾经是个先生。
“长公主。”赵澍见墨荧惑未反应,好似出了神。
赵澍的一声轻唤,墨荧惑须臾回过了神,“无妨,那我们试试,今晚,我们就回京城。”
“好。”赵澍道。
墨荧惑双眸深似水,静静地望向营帐门外,浅声说道,“赵澍,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和书容说下。”
赵澍轻轻地点了下头。
墨荧惑刚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赵澍叫住了她,便停下脚步。
“将军,对不起,我赶到时,已经太迟了。”赵澍看着墨荧惑的背影,轻声说道。
“我知道。父皇说,你们能来,便是万幸,我不敢奢求太多。”墨荧惑说完,头也不回地,大跨步走出了营帐。
赵澍凝视着她的背影,浅若琉璃的双瞳泛起丝丝灼灼,又是一个稍纵即逝。
公良忠营帐门口。
“将军。”士兵拱手道。
墨荧惑见守门士兵眼眶都有些泛红,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下士兵们的肩膀。将士们本都做好了喜庆而归,怎的猝不及防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很多人都有种做梦的感觉,一开始都不怎么信,直到看到书副将抱着个木箱子,失魂落魄地慢慢走进公良副将营帐,几个时辰不见出来,才真正确信。
“书容。”墨荧惑走到他身旁,眼帘垂下。
书容紧紧地抱着血迹早已干了许久的木箱子,蜷缩在营造的一个角落,双肩止不住地颤抖,整个头几乎埋在了箱子上。
墨荧惑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坐在他身旁,又唤了句,“书容。”
“长公主,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我们不是打了胜战吗?”
“书容,有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石灵国,对吗?”
“嗯。”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连皇位都不想了,连长公主都不当了。”
“嗯。”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每次打完胜战后,你笑中总带着股惆怅。其实,我知道,你一直有心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书容,我没料到才开始,便是这样。”
“长公主,自打追随你上了战场,我便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唯独忘了,一早也应当他人生死置之度外才是。”
墨荧惑拍了拍他的肩膀,“生不一定比死好过。”她心里想着,却未说出来。毕竟,活着的,多难多委屈,都得拼尽全力,否则,岂不嘲笑了那些死去的想活着的。
“本来是我去追随那群香娘子的,本来是我的,本来是我的,本来是我……”书容双手揪紧头发,将头埋的更深,不断地重复着。
“书容,战场上从来就没有本来的。”墨荧惑缓缓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书容双臂怀紧的箱子上,须臾便转开,握紧了腰间断霜,像往常一样交代道,“将公良忠安顿好,我今晚就启程和赵澍回京,军中一切事务暂且交与你。”
“是,将军。”书容硬将颤抖抽噎的声音咬平,无比轻地说道。
墨荧惑掀开帘,抬头望向那个熟悉的方向,将满腔悲痛埋进瞳眸,无声无息地落入被狂风暴雨淹没的星河中。她摆了摆手,接过士兵的伞,往赵澍营帐毅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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