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长公主身旁还有两个衣着高贵的少年,比她年幼许,与她不同,却是惊恐地望着突然出现在景虚宫身着塞外服装的人。那男子,赵澍记得,便是云岫国先帝。他的身旁跪着一个女子,双唇颤抖发白,一直苦苦哀求着先帝救救他们的孩子,想来当是先帝的妃子。
“陛下,两个皇子,一个公主,留一个,给你选。”土红色靴子用力地在长公主上尽情蹭揉着,长公主疼得牙齿不住打颤目光却依旧凌厉。
他说的异常轻松,就好像端着一盘水果,问你要挑哪一个。
赵澍双手不住捏紧了紧。
赵澍知道,长公主不会有事,毕竟他见到了他,只是心却还是不知为何,突然狂跳了下。
“长公主。”先帝不假思索回道,语气平静至极,就好像他早知道对方会如此问,或者他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刀起手落,被践踏在地上的墨荧惑双瞳无限放大,眼白充满了血丝,双唇微张,喉咙要发出的声音似乎给面前的惊吓,一刀一刀捅了回去,原本的挣扎瞬间变成了温顺。
只是静静地看着……
一刀,两刀,三刀……
接着,一刀,两刀,三刀……
年少无知的血,不明所以地流逝着,慢慢地流到了一个被皇天眷顾的少年身旁,沾满了她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
从此,再也洗不干净了。
“为什么,她长公主就不该死。”一阴森森的声音从先帝身旁的女子口中轻飘飘吐出。
“对不起,景妃。”先帝的目光始终在被血染红了的长公主身上。
那女子,原是景妃。
受不了如此刺激,景妃一身绿色鱼鳞服,淌在血迹中,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红花。她阴阴地,无声笑着,柔弱无力地双手捧起一窝浅浅的血,双唇轻轻吮吸着。苍白重新回复了红颜,说不出的好看。
少年长公主全神贯注地看着,看得无比认真。
……
踩在少年长公主身上的明显是这群人头领,他满意地放开了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轻轻地撂下一句“有时间我再来”,便带着十几个塞外人陆陆续续地消失了。
赵澍盯着那个几乎肉眼察觉不到的虫洞,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废物。”
墨荧惑如一头温顺柔弱的白羊,从刀落起,至始至终纹丝不动,像个死人一样,冷冷地趴在地上,冷冷地看向前方,双瞳聚不拢半点焦距。
有那么一刻,赵澍感觉到,少年墨荧惑似乎看到了自己。
侍卫赶到,一阵惊慌。先帝淡淡地说了句,“三皇子和五皇子,为保护长公主,遇刺身亡。厚葬。”
语罢,众侍卫给景妃一声凄凉入骨的奸笑声惊吓出满身冷汗,还未及反应,她已然坐到少年墨荧惑身上,那双柔若无骨的双手死死地掐住少年墨荧惑脖颈,红痕瞬间爬上那白皙光洁的脖颈。
少年墨荧惑也不做任何反应,也不挣扎,也不出声,也不动弹,如若不是那双失了光彩的双眸还睁大着,侍卫们都以为她失去了意识。
须臾,先帝身旁的太监才反应过来,大声呵斥道,“还不赶紧拉开。”
忽然,赵澍面前一黑,所有都消失了。他早习惯了,通过虫洞进行宇间瞬移时,虫洞总会带他进行无规律的宙间穿梭。
以前,他总能回到过去,看到年少时的自己,除了第一次的惊讶外,第二次、第三次……往后他就像看着一副副略过的图片般,神色间再也泛不起点点涟漪。
他觉得,那些逝去的光景,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没什么需要改变,他也没那个能力去改动些什么。他不想抓住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要去抓住什么东西,一颗心时不时的落在广阔的星际间,又回到夜阑星上。
星河璀璨,浩渺无边,愈发显得无着落。
如同来到云岫国,也是应诺了母亲的一个委托,当然也为了躲避人生大事之某些令他不知如何推却的俗事。
不过,夜阑星人一直不明白,为何虫洞带人进行宙间穿越时,几乎只能回到过去,却是极少极少地,有穿越至未来的。夜阑星书籍上有关记载,穿梭到未来的情况只出现过两次,然后,便潦草几笔带过,甚至让人怀疑是真是假。
星球上的研究学家们只能依据书籍和星际游历探索得来的种种迹象,推断得出一个几分合理的原因——好比穿越光景回到了过去,却只能观摩。倘若是将来呢?人当下之私欲是无法把控的,无关好坏,若于此时此刻动了一个念头,于往后将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倘若变了,穿越宙间抵达的那个未到之处,是真还是假?星际间广阔得无拘无束,但夜阑星人始终确信,定有一些严丝合缝的东西,容不得你去触碰。
否则,宙宇间必要回归初始时的混沌了。
这次,兴许是带了云岫国那位将军一块进行宇间瞬移,所以,才会不同以往,在那人的生命长河里行走了几步。
只是,这几步,却好像无声无息地在那人身上留下了些许东西。
赵澍步至一处后花园,不大不小,高树花香,小桥流水,一座白亭,依旧,一个黄衣女子。
是更年幼的长公主,比方才年轻了两三岁。赵澍仔细打量着,舞夕之年,尚小,骨肉未丰,面上青涩之气不减,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一只手拿着一本书,一只手捏着一片树叶,如柳树般开始抽长的身子倚在一棵青葱树上,微垂眸,眼里眉梢都是笑意,一只脚不时地轻踢着树干。微煦拂在白衣上,格外的明亮好看。
好一个神采飞扬,眉目如画的小姑娘,赵澍忽然在心里赞叹道。身侧的墨荧惑也会有如此气息,只是,比起这同一人的女娃,却是少了那一书一叶的清白。
“长公主。”
一低沉关爱的声音。
“父皇,母妃。”
墨荧惑抬眸,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明媚,放下脚,随意地将树叶夹到书中,站直了身子,迈开步伐,轻快的向二人走去。
……
一面金色三角旗帜,中间镌刻着一个大黑“金”字。凛凛冷风,呼呼作响。
赵澍一眼便知道,这是云昭军主战场。将军营帐内,三个他近来最熟悉的人。
“将军,不好了,胡国突然袭击云岫国边境。”一士兵急急忙忙地跑进营帐。
赵澍望着面前一声银甲的女子,与方才对比,已然从少年的骨肉未丰,长成了一棵树,浑身上下都是挺脱清逸。面庞依旧白皙清秀,周身却笼罩着一股冷冽阴沉之气,唇角挂着一抹森然笑意。她拔出腰间银色短刀,插在桌案摊开的地图上。刀尖凛凛,直戳西金。
“公良副将、书容副将,你二人率领一半云昭军,悄悄潜入西金,一人堵死西金主力与其辎重营地的联系,一人切断西金士兵退路。”墨荧惑盯着桌案上的地图,不露声色第说道。
公良忠凝眉深思,却未说话。
书容听了长公主的话后,急忙担忧问道,“长公主,对面可是二十万西金士兵,我们二人把一半云昭军带走,剩下的一半还要分出一部分人马应付胡国士兵……”
赵澍听了书容的话,心里大致了解他所处宙间的情况——云岫国与西金两军对峙,胡国突然出兵袭击云昭军。他目光落在墨荧惑脸上,竟是有点好奇这位云岫国将军要如何应付。
公良忠与书容两位副将烧板上的蚂蚁干着急,墨荧惑却是抱臂,笑了笑道,“所以,本王就得依仗两位副将,尽快将其退路和粮道切断。”
公良忠忽然开口,只是简单地问了句,“将军,守得住吗?”
墨荧惑点了点头,“二十天不成问题,云昭军可不是吃素的。”她顿了顿,突然看向身侧。
赵澍呼吸猛地一滞,两人四目相对,墨荧惑忽然一步一步地徐徐走了过来,唇角似乎露着狡黠不羁的微笑,越来越近,赵澍竟然忘记自己完全有各种各样方法闪躲。
他愣愣站立着,喉结轻轻的攒动着,悄悄地咽下口中的津液,生怕给面前的人察觉到,脊背微微渗出了汗水。从未被墨荧惑如此**裸地直视着,赵澍只觉得身上寸寸肌骨都在微微战栗,不觉握紧了微湿的拳头,用力绷紧了身子,心底突然觉得一阵滚烫灼热,目光始终落在面前不断靠近的那人双眸里,像是自己所处的光景静止了般,硬是挪不开双眼,渐渐地起了迷雾微微湿润起来。
忽然,墨荧惑伸处一只手,从那血红的耳根旁擦过,赵澍不觉要往后退,一步未到整个人却是猛地撞到了营帐墙上,低沉的喘息都融入一阵慌张不安中,一只手急急忙忙地抬起想挡住,人却早已然侧过了半张脸,神**盖弥彰的冷素。
墨荧惑淡定自若地从墙上挂着的小布袋里,取出一封密函。看着那封已被打开过的信,不觉地笑了下。一股冷润的气息立马落在了赵澍青筋微微显露的侧脖颈处,轻柔地爬上了耳后根,然后蔓延到全身。他脑中即刻闪过幽暗棺椁内发生的一切,沉重的后背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双手又轻又紧地,抓了又放……
突然,墨荧惑熟视无睹地转过了头,朝着公良忠和书容走过去。
同一时刻,赵澍才意识到,墨荧惑是看不到自己的。他脸上挂着不大自然的镇定自若,有着一种阴沟里翻船的窘迫,想是自己穿越虫洞如家常便饭,也会在这差点上吊着一口难以启齿的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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