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侯爷,一个王爷,一个公主,这架势……”
“俺看匈奴要是知道,腿都吓软了。”
“对了,七王爷呢?”
“……”
北大营训练场上,五六个士兵鼻青脸肿的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看着面前比平时还洪威几分的王爷,拎着刀哗啦啦地又往前冲去。这几人,一大早便给七王爷叫来艰苦陪练,估计朝野上下也就他们还不知道云昭军主帅已经回京的事。
二人走出书清殿。墨荧惑估计是又飘走了一魂一魄,出宫时连马都忘记骑了,赵澍也不说话,径自跟着他走出宫。
墨荧惑一路一句话都没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里特别憋屈,闷闷不语地走着。
这两人,一个明眸清秀,一个俊雅端正,走在回长公主府邸的大街上,不知收获了多少京城少女的心。
众芳心抛媚眼的、窃窃私语的、交头接耳的……只是,这二人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走得半点活人气息都没有,特别是前面那位粉衣女子,面色不对劲,更像是俊鬼索命来的。
兴许魂魄不全的人,总免要耽误脚上的功夫,墨荧惑越走越慢。
一会,赵澍便走到他前面。再过盏茶功夫,二人不觉拉开了距离。步至王府附近一条小道时,几棵高树遮挡了烈日,赵澍停下了脚步,静静站立在原地,也未转过身,耐心地等着后面那人。
墨荧惑心里琢磨着一堆问题,她已然知道虫洞这种神奇东西的存在,自然也明白赵澍完全有可能依靠虫洞来回穿梭于京城与战场,所以,他也完全有可能与皇上见过面。
毕竟,夜阑星人是受父皇所托,前来协助云岫国的,理所应当要找的是云岫国皇帝。
云岫国真正掌权的,始终是皇上。她长公主纵使战功赫赫,天潢贵胄,也有她不能逾越的地方。
赵澍也懂这个道理。
墨荧惑垂着眸,出了神入了神地看着地面,缓缓地向前走着,完全没有察觉到赵澍早停下了步子。
猛地,她的鼻尖触到一缕温热,胸膛几乎是紧贴到了在梦中出现过几次,无比结实宽厚的后背,墨荧惑瞬间清醒过来,她战战兢兢地抬了下头,却忘记此时自己应当做的是往后退一步。
墨荧惑难受的咽了口津液,给前面高大的背影挡住了一切,连同方才所有的疑惑酸楚。她的鼻尖蹭在温热的后颈上,竟是无比地留恋,午晌霜降时节柔弱的阳光透过窸窸窣窣的黄叶,射到墨荧惑发烫的额眉间,幸存的丝丝缕缕意识总算让她克制住自己。
墨荧惑已经有点呼吸紊乱。
是梦?不是梦。
她竟然没力气去多加思索,也不想去多加思索。她忽然对梦里的墨荧惑产生了妒忌,特别是每次靠近前面那人时,知道他的禁忌,却又无意识地去触犯。
可是,现今,是无意识还是潜意识,她自己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
只知,身子竟然无比地痴恋赵澍身上的温热,她就这样隔着层衣服,光天化日之下,任由天生冰凉的身子贪婪地偷取点湿热,纹丝不动,心潮澎湃。
所幸此处是长公主府邸旁边的小道,闲杂人一般不敢经过此处。墨荧惑身子又借着这点隐秘,似乎想偷个浮生若梦,就这样一直站着。她竟然不可思议地想着向前再一点点……
黄树上几声清脆的鸟鸣,似乎在好心提醒谁、暗示谁。
“公主殿下。”赵澍轻声唤道。
墨荧惑身子猛地一震,即刻被这淡淡二字收回了所有魂魄,才反应过来一只脚刚想往后迈,赵澍却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低沉的后背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殿下,走快点。”
天道好轮回。
墨荧惑全身再次恢复冰凉,特别是四肢,像是突然失去了血液流淌,她静静站在原地,含着一口难以启齿的窘迫与冷静后的莫名其妙。有顷,才大迈步赶了上去。
刚进府,沈嬷嬷便迎了上来。
“赵大人,回来了,殿下呢……”
“嗯。”赵澍目光朝后看了看。
“殿下,回来了。”
“嗯。”
“……”
墨荧惑三步迈成两步,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阖上了门。
“赵大人,您的房间在殿下旁边,殿下说了,府内空房多,让您住她旁边,到时办事议事方便。”沈嬷嬷双手并在袖子里,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只是在赵澍面前,不自觉的多了些许恭敬胆怯。她心里也不知是给这人身上特有的气势,还是那晚给脚下留情踹了一脚的缘故,反正,心里就是有点瘆。
“好的,有劳沈嬷嬷了。”赵澍不温不火,极其有礼貌地致谢道。
这句“有劳”听得沈嬷嬷心里万分舒畅,作为堂堂长公主王府的管家,朝廷上下其实很多人都想巴结他,像这样的话沈嬷嬷听到耳朵都快长茧了。
不过,赵大人这句再平常的话,却是如沐春风地撩进了她的双耳。若然,能在长公主身旁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单这股与生俱来的不知何谓却又如此与众不同的气势,便妥妥地将其收买了般。
沈嬷嬷:“对了,赵大人,您和殿下用过午饭了吗?”
赵澍缓缓摇了摇头。
沈嬷嬷:“老奴这就去准备。”
方桌上,六道菜,两素三荤一汤。
沈嬷嬷站在一旁,眼睛左右滚动,看着长公主与赵大人,二人吃得跟两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一样,斯文安静,彬彬有礼。赵大人就算了,她才见此人不过几面,殿下可就奇怪了,平时她吃饭,可不是这个德行。
沈嬷嬷看得异常难受,其实,墨荧惑也吃得异常憋屈。
细嚼慢咽,还不过盏茶时间,沈嬷嬷感觉已经近一个时辰,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她呼吸都变得缓慢了。
突然,墨荧惑放下箸子,望着在一旁凝神数时的沈嬷嬷,“嬷嬷,府内是穷到揭不开锅了吗,怎么请赵主持吃这么些东西?”
沈嬷嬷:“……”
赵澍愣了愣,随后轻轻放下箸子,淡淡笑道,“将军,很好了,我们两个人,兴许还吃不完。沈嬷嬷,要不一块……”
“本公主饱了,赵主持慢用。”说罢,又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
“……”
半夜,沈嬷嬷走到墨荧惑房门前,灯一直亮着,她轻敲了敲门。以前,长公主的门口都会有两个侍卫守着,不过,这次回来后,殿下居然让他撤掉两个守门侍卫。现站在门口,沈嬷嬷竟然是有点不习惯。
沈嬷嬷:“王爷,星辰司乌大人在王府门口等候。”
墨荧惑走出房间,见到跟在沈嬷嬷身旁的一个小厮手里正捧着一黑一白两件宽袍。现正值霜降节气,夜晚云岫国已经开始起了凉意。
墨荧惑从小便是浑身上下冰冷透顶的人,即使夏热天,她都与其他人不同,丝毫不会有热得聒噪的感觉。
沈嬷嬷接过小厮手中的一件雪白宽袍,稍踮起脚尖,披在了墨荧惑的身上。
墨荧惑看了那青涩稚嫩的小厮一眼,唇角勾起,笑道,“沈嬷嬷,你怎么不找个小婢跟着身旁。”
沈嬷嬷双手合在衣袖里,慢悠悠说道,“殿下,是时候找几个贴身侍婢了。”
墨荧惑:“……”
身旁满脸通红小厮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长公主不悦,要沈嬷嬷把自己辞退了,眼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使劲地憋着气。
沈嬷嬷:“殿下,要叫下赵主持吗?”
墨荧惑:“嗯,没这位赵主持,本公主可是什么都干不了。宽袍不用给他,赵主持身子时时刻刻温热得很,不觉冷的。“
沈嬷嬷:“……”
墨荧惑深吸一口冰冷气息,五年了,她终于回京了。京城的霜降与边境的霜降,当真暖和多了,她握紧永远藏在腰间的长庚,想起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总是满脸严肃小心谨慎,总是害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却在三天前尸首分离的公良忠。
三天,才三天而已,却让她恍如隔世;五年,已经五年了,却让她觉得不过昨日光景。
墨荧惑闭上双眸,又想起了很多事。
“公良忠,你以后做本公主的近卫,如何?”
“好!”
“本公主的近卫可不好当,随时就会没命的。”
“公良忠知道。”
……
“公良忠,你以后做本将军的左臂如何?”
“副将领旨。”
“战场上,随时就会没命的。”
“公良忠知道。”
“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公良忠知道,誓死追随长公主。”
……
突然,几声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从身旁传来,墨荧惑睁开双眼,云里雾里地看着身后的小厮。
原来,这小厮见长公主一直闭着眼睛,以为是见自己心烦,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招长公主喜欢,不由得越想越难过,实在忍不住便抽泣起来。这一哭,更加是控制不住了,水珠子哗啦啦地一发不可收拾了。
沈嬷嬷才叫了赵澍,跟在她身后走来,便看到这一幕。
墨荧惑看着二人诡异默契的眼神,怎么觉得自己倒像是府内来的客人,也懒得解释,兀自掉头,往府门口走去。
不谙世事的小厮见长公主这神态举止,哭的更加是伤心欲绝,像死了爹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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