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长发微卷，淡妆，上身是干练的白色丝光衬衣，下身黑色半身裙，细高跟，气质非凡。
能看出来年纪，但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知道南柯和苏烁看到自己了，迟疑片刻，大大方方朝她们走了过来。
苏烁多看了几眼南柯的表情，才去看那个女人。
“阿姨好。”
杨睿溪对苏烁温柔地笑了下，“苏苏你好，这画展办得不错，南南不懂这些，想也知道你的功劳最大。”
苏烁面露尴尬，但还是保持着微笑。
“阿姨你可别这么说，如果没有她，哪儿来的画展。”
南柯一直没说话，面无表情，谁都能看出来她不高兴。
苏烁察言观色后，开口道：“那你们聊，我先去忙别的了。”
“苏苏，你等一下，我今天来，也是有事要找你的。”
苏烁“啊”了一声，“找我？”
纵然是苏烁这种见惯了囫囵场面的人，见到长辈还是有刻在骨子里的怂感。
忍不住多出许多无端猜测来。
“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她笑得小心翼翼，南柯瞥她一眼，又白了她一眼。
杨睿溪意有所指地看向南柯，却是对着苏烁说话。
“我和她爸爸看上了几幅画，想买回去，但找了中间人来谈，一眼就被你看出不是本人想购画，中间人跟我说，若是要买画，得本人来，所以我就来了。”
苏烁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不应该开口说话。
她看了下南柯的表情，还好，跟之前一样，没什么表情。
“啊，这样啊，如果您跟我提前说一声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主要是这次画展中间有一些小波折，我不敢掉以轻心，担心有人蓄意对南南不利，所以才卡得比较紧。”
杨睿溪摆摆手，总算把目光落在苏烁身上。
“你别误会，我不是责怪你，南南能有你这么负责的合伙人兼闺蜜，是好事。”
苏烁干笑一下，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找的中间人是个刚到中国的美国人是吧？虽然说游客买画也正常，但他表现得非常喜欢南柯，可是呢，却连她名字都叫不对，在我看来，有些古怪，所以才……”
“嗯。”杨睿溪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她对着南柯颔首：“那是你爸爸新合伙人的孩子，比你大两岁，人品不错，原想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闹了洋相。”
苏烁立刻闭嘴，自从杨睿溪出现，南柯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她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秒钟都不能多留了。
“阿姨，我还有事要跟助理交待，您要想买什么画，直接跟南南说。”
“好的，那你忙。”
杨睿溪微微侧身，苏烁赶紧钻空子溜了。
都不敢多抬头看南柯一眼。
其实南柯也没看她。
当然也没看杨睿溪。
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眼前人。
“去对面咖啡厅坐坐？”
杨睿溪柔声开口：“我听说你最喜欢那里的蛋奶酥。”
南柯没有拒绝。
跟杨睿溪到咖啡厅顺利点单坐下以后，她才开口，今日见面后第一次跟杨睿溪讲话。
“连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打听得那么清楚，那也应该知道，我有男朋友，还没分手。”
南柯的声音罕见的冰冷，但杨睿溪没有生气，依然微笑得体，温温柔柔地看着她。
“多认识一个朋友而已，又不一定让你跟他结婚生子。”
杨睿溪道：“再说，你跟身边那个，也不一定结婚生子啊。”
她笑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四年？他多大了？够跟你结婚的资格了吗？”
“资格？”
南柯冷笑一声：“如果你跟我谈这两个字，我今天可不够资格跟你面对面坐着。”
“南南……”
甜品适时上桌，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开门见山吧，你想买哪几幅画？”
杨睿溪之前险些失态，刚好在这个空档里定了定神。
“你余下还有哪些没有卖出去，我都要了。”
南柯嘴角扯了一下，讥讽开口：“想做慈善啊？”
“想对你好。”杨睿溪道：“给你花钱，我和你爸爸是理所当然的。”
南柯冷笑，道：“可以啊，我回去问问苏苏，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卖出去的画，概不退换，而且我的画，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便宜，大手一挥，能买一堆。”
杨睿溪道：“我没有那样想过。”
“好了，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看南柯起身就要走，杨睿溪立刻开口。
“你专门把画展地址定在我设计的展览厅，我以为，你是想见到我的。”
南柯顿了下，笑了：“不，虽然不能违心地说定在这里完全跟你们没关系，但我和苏烁的主要考虑，还是为了展览本身，另外，如果非要说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那就是……想让你们心里没那么舒服。”
杨睿溪依然能够维持体面。
“你做到了。”
她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和你爸爸都为你骄傲。”她眼睫微垂：“……也会时时感觉到对你的愧疚。”
南柯心里堵了无名火。
无处发泄，烧得她想骂人。
果然是高手，早该认清的。
他们就是这样能屈能伸，自己的这点儿小心思甚至称不上报复。
说不定夫妻二人在知道消息的最初还在讨论着：“你看她这样做，是多么在意我们啊。”
南柯心里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她心有郁结，但做法愚蠢。
邢宸是睿智的。
南柯想到一开始邢宸并不知道她执著于这个地点的原因。
后来无意中知道了，跟她说：“如果还在乎，不如各退一步。”
因为这句话，南柯跟他吵了一架。
单方面的。
现在她总算懂了当时邢宸就已经知道的道理。
如果真的不在乎某人，是不会想引起某人注意的。
就算对方从你眼前走过去，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南柯想，自己是多么愚蠢，又可笑。
“你们给了我很多钱，不欠我什么。”
南柯突然心里松快了不少。
杨睿溪道：“回家吃饭吧，我让你爸爸提前准备，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南柯低下头，微笑了一下，抬头看她。
“如果说从你们身上学会了什么，最伟大的一个道理就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从来不背负让任何人高兴的责任。”
她说：“你们自然不例外。”
杨睿溪的表情僵了一下。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我是。”
南柯看向窗外，从这里能看到画展的入口，那里昨天还摆着宣传海报，今天最后一天，中午收尾的时候就撤了。
透过玻璃，还能看到部分内部的结构。
那部分能从外侧窥探到内部的空间，有人影幢幢，苏烁刚好穿着艳色裙子一边走路一边跟身边的曼塔说话。
南柯还想到了昨天刚刚见到的邢宸。
他虚弱无力，脸色苍白，但嘴唇透着点点粉红。
当时应该亲一下的。
心突然静了下来。
南柯收回目光，对杨睿溪道：“我承认在这里办画展的目的，现在看来幼稚又无趣，以后不会了。”
她起身要回去，杨睿溪也跟着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至少你还想着我们不是吗？”
南柯张了张嘴，眨了下眼睛，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以后不会了。”
说罢，她想甩开杨睿溪的手，对方抓得很紧，她失败了。
南柯蹙眉：“请您放手。”
杨睿溪恳求道：“以后是以后，既然你现在还想着我们念着我们，就回家去吧，好吗？我们也很想你啊。”
南柯一把甩开她，再没有好脸色给她。
“你该知道我是什么脾气，真惹急了，再难听的话我也说得出口，估计你听不进去，到时候又要把伤心怪在我头上。”
南柯冷笑道：“我没资格成为你们心里优秀的女儿，自然也不会给你们找一个理想中的女婿。如果你们钟情于那个外国人，那就自己跟他聊，自己去培养他吧，别想着我会再为你们付出任何东西。”
她说完刚要走，杨睿溪也发了难。
“我知道你跟权家的小儿子也走得很近。”
南柯往外走的脚步骤然停住，回身望向她。
杨睿溪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似乎终于察觉到之前的种种行为并不体面，有些懊恼。
“那个穷小子不合适，权家的那个，如今也不合适。原本不想干预的，但……”
杨睿溪看着南柯，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你果然不是我亲生的，眼光太差。”
南柯怔了一下，然后突然笑了，笑出了声。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变得松弛下来，对着杨睿溪轻轻点头。
“杨女士，希望你说话算话，画，和账单，我会让人准备好送过去的，我们不接受赊账，请您及时付款，一次性付清。”
杨睿溪的表情再也挂不住，但并没有继续开口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让南柯生气。
她眼睁睁地看着南柯走出咖啡馆，只留下一个无法企及的潇洒背影。
恍惚间，这个身影跟那一年十九岁的南柯，似乎完美重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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