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的动静，南柯已经转过来了。
她随意地把手里的纸条放下，回头问邢宸：“怎么样？很累吗？”
邢宸故作镇定，答：“还好。”
爬十层楼比不上被南柯审视情感来的刺激难熬。
两人面对面安静吃饭，两个人看起来情绪都很稳定。
南柯吃的不多，没一会儿就放下了筷子。
其实邢宸也没什么胃口，纯粹是陪一个。
出于不想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过于明显，南柯说自己吃饱了以后，邢宸等了一会儿才放下筷子。
饭后，邢宸自觉打扫卫生。
像以前一样。
他想，如果真的能什么都像以前一样没有改变就好了。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他确定自己就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就算他和南柯还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他也会因为不甘心而搞出些别的事情来。
无可救药。
邢宸确定自己不可能甘愿亲眼看到南柯和那些根本配不上她的男人谈情说爱。
等邢宸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后，南柯又窝回到了沙发上看电视。
看得出来，她兴趣缺缺，并不喜欢今晚的节目。
虽然有很大的选择余地，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邢宸想，就像是在借喻某件事。
要不要和她一起坐下看会儿电视呢？
她会不会突然又说起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些残忍的话？
实在舍不得这样的机会，邢宸还是坐下了。
离她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刚坐下，南柯开始调频道。
“你有没有想看的？”
她连看都没有看邢宸一眼。
“没……没有。”
南柯歪倒在一侧，调来调去，看起来没有一个满意的。
很快，电视黑屏了，邢宸在心里发出了疑问，但很快就意识到那是南柯有意为之。
要来了。
她又要拒绝自己了。
邢宸几乎屏住了呼吸。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邢宸看向她：“什么？”
“我家里的事，今天发生的事，还有以前……我那些没告诉过你的事。”
邢宸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那些都是你的**，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完全理解。”
南柯看着他，弯了弯唇角，眼底却并无笑意。
“理解？”
南柯嗤了一声：“那你想知道吗？”
邢宸不确定自己该贡献出什么样的回答。
最后，还是决定遵循本心。
“想。”他轻轻点头。
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
如果有可能，邢宸甚至想不全那些他没有见证过的她人生中所有时光。
她的降生，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情窦初开……
但是现实中不可能给予他那样的机会。
邢宸最多也只是能从南柯的朋友或者家人口中道听途说。
然后经过自己的遐想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来。
可惜他没见过她的家人，跟她的朋友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南柯沉默了很久，似乎还没想好。
邢宸并不催促她，乖巧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说与不说都好，只要今晚别再说起他们两个完全分割开来的未来就好。
说不定赖着赖着，等南柯打算挑明那件事的时候，他就出意外死掉了。
那就可以不用面对那样痛彻心扉的时刻了。
那是最好的结果，是邢宸第二幸福的下场。
“其实在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你。因为那时候我并不确定我跟你能一起搀扶着走多远，后来……也有过想主动提起的念头，又一次次被打消，因为我本质上并不想说起这件事，而看起来，你似乎也不在意，毕竟你从来没问过我。”
邢宸安静地听着。
听起来，如果在这之前的某个时刻，他对这件事有所好奇，开口询问的话，南柯是会告诉他答案的。
而他对跟南柯有关的一切事物都格外小心翼翼，认为那是个绝对不能踩进去的禁区，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邢宸在这个时候插嘴，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果你并不想告诉我，现在也可以不说。”
邢宸说：“那是你的自由。”
南柯笑了笑：“原本是的，但我在某个时候突然想明白，这件事也并不是完全和你无关，并不是完全是我个人的私事。”
邢宸挑了下眉，没听太懂。
南柯解释道：“你不好奇我给你的所有资助是从哪里来的吗？”
邢宸了然。
当然好奇。
不过那是他们刚认识没多久时候的事情了。
南柯那时候告诉他，那笔钱她不想用在自己身上。
就算没有遇到他，也会用在别处，可能会捐出去。
邢宸想到那时候的场景，下意识勾了勾唇。
那会儿南柯画商稿忙得天昏地暗，他以为自己成了南柯自封的责任，是她的累赘。
如果时光不能倒流太多，回到那时候也不错。
邢宸强行把思绪拉回到现在。
他看着南柯轻声询问：“那笔钱，是你父母给你的吗？”
南柯微微颔首。
那是显而易见的事，他能猜到并不稀奇。
南柯的年龄不大，有那么多可以随意消费的个人资金，总不可能是自己赚的。
再从最初印象出发，能看得出来，南柯家里的条件不差，甚至可以说很好。
但即便是富人家孩子的零花钱，南柯拥有的数额也不正常。
每次南柯给他钱的时候，都给得绰绰有余，非常大方。
逢年过节还有大红包。
虽然不知道南柯那里的总数是多少，但邢宸有过最基本的估算，有点吓人，当然，是对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他来说。
“但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我的父母。”
邢宸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这话很难让人忍住不胡思乱想。
邢宸的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很多可能性。
南柯既然打算告诉他，就没打算对某些细节遮遮掩掩。
她把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我才小到大都觉得自己很幸运，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从来没有输过谁，遇到你以前，我可跋扈了，谁的面子都不给。”
南柯笑了笑，想到某次不给某位小钢琴师面子，那场闹得场面难堪的聚会。
久远的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怼天怼地，不干好事，性格一夕之间变得极其恶劣，大有拉世界给自己陪葬的架势。
“跋扈？”
邢宸不觉得这个词有朝一日居然能用来形容南柯。
她本应该和这个词毫无关联。
“嗯。”
南柯点头：“不过在跋扈之前，我的性格比现在更张扬一些，比跋扈的时候收敛多了。”
她道：“我十七岁的时候，她年近四十，怀孕了，是名副其实的高龄产妇。”
邢宸手心微微发汗，他悄悄在裤子上抹了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要真正走进南柯的生命中去了。
他很紧张。
“我并不赞同她把孩子生下来，虽然说家里的条件不错，现代医学又这么发达，但我还是很担心。”
南柯眼睫微垂，不知道在想哪个具体的场景。
“那天我在上课，接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他那时候才告诉我……那个女人怀孕的消息。我非常惊讶，在惊讶之余，我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但始终说不出口，一方面是能听得出来他非常高兴，另一方面，他急不可耐地跟我分享那女人的肚子里是一对双胞胎。”
邢宸见证了现在，自然知道这件看起来完美开局的事情不可能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
他一直没有说话。
静等故事发酵。
“听着他兴奋的程度，我知道不可能劝得动他们。而且据我所知，家族里没有出现过双胞胎，确实很难得。那是两个全新的小生命，是我的弟弟们或者妹妹们，我心疼孕妇，就算不怎么了解也能预见她会受很多我想象不到的苦，我想回去看看她，被‘要以学业为重’拒绝了。”
南柯突然冷笑一声。
“好不容易等到假期，我回去看他们，发现那个所谓的妈妈，跟我印象里的女人差了很多，几乎判若两人。”
“……什么？”邢宸下意识开口。
南柯贴心解释。
“她对我的态度和以前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过我也很好糊弄，我以为那是正常的。毕竟她的肚子里装着两个小生命，每天折腾得她死去活来，我谅解她，那个所谓的父亲也出来劝我，说她怀孕的时候不好受，如果我看着难受，或者无法忍受她的态度，可以先不要住在家里。”
她说：“可惜我没听。”
南柯又冷笑了一下。
“如果我那时候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不是因为有了双胞胎所以他们夫妻两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那么多的准备，明明是早就做好了的。”
她轻叹一声：“后来，他们生了一对龙凤胎。”
邢宸眼皮一跳。
这听起来理应是个好结局，他实在想不懂故事为什么会走到悲剧的分支上。
而且……
邢宸今天才知道……
南柯居然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两人还是龙凤胎？算算年纪，现在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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