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是南柯在得知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以后,一时无法接受,杨睿溪亲口告诉她的。
她提到那条未经屋主同意,南柯就私自领回来的狗,意在让她知难而退。
哪怕那时候还没有双胞胎,杨睿溪想维持自己慈母的形象,但气急了,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算妥当。
拒绝?
不行,毕竟比起南柯难过,她不知道怎么撕下面具拒绝这个女儿的请求。
他们在领养她,带她回家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对她千依百顺的决定。
同意?
更不可能,只要想到和那样臭烘烘丑兮兮还少了一条腿的东西生活在一起,她就觉得恶心。
最终,南柯的小狗还是被偷偷丢了出去。
在杨睿溪看来,南柯一定认为那只狗是自己不晓得怎么回事跑出去的。
南柯绝对是做错事的人,她没有理由哭天喊地地大闹一场。
只能私下里灰溜溜地把那条狗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最后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扔出去。
然后所有人都会当那条狗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正常地生活下去。
包括南柯自己。
但实际上,佣人把狗扔出去的时候,被苏烁看到了。
那天苏烁没能起得来,就谎称自己病了请了病假在家休息。
没想到无意中看到了全过程。
为了不让那条狗自己重新找到路跑回来,佣人带着它穿过了两条街,扔到了路边。
苏烁联系南柯,让她赶快回来。
自己趁佣人离开后,抓住了小狗。
南柯在外面看到小狗的时候,立刻就掉下了眼泪。
那是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父母是不是真正疼爱自己。
“他们不知道我会伤心吗?还是更在乎他们的不适感,而忽略了我的伤心呢?”
南柯不理解。
“至少养一条狗在家里,他们两个不会因此掉眼泪不是吗?可是丢了我的狗,我会哭,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吗?”
苏烁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后来再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苏烁说,她当时就想,如果换做是她,一定会回家大闹一场和父母理论,并且坚定态度一定要养那条狗。
态度一定要坚决,但成功养狗后,她肯定还是会事事考虑到父母的想法。
随着时间过去,她相信,他们一定会爱屋及乌的。
不过苏烁当时并没有说,因为她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
后来没办法,小狗被转移到了苏烁的房间。
这不是长久之计,两人一起帮它找领养。
南柯曾经哀求过苏烁留下它,苏烁也很想留下,可她说,如果自己能跟南柯有差不多的学习成绩,一定能留下。
但她没有,不仅没有好成绩,还隔天就被老师告状,当天还撒了谎,晚上等父母到家知道这件事,又免不了一次批评。
最终结论一样,他们不会同意的。
丢狗事件过去一个星期后,杨睿溪夫妇一切如常。
南柯并没有放太多注意力在他们身上。
哪怕她知道其实自己的房间在她不在的时候,时常有人随意进入,就像在检查什么。
又过了几天,南柯和苏烁成功找到了领养人把小狗送了出去。
而领养人领养它的前提是,南柯会每个月给领养人五百元费用,领养人保证会用在小狗身上。
这是一开始就被否定的办法,没想到走投无路之时,还是只能这样。
南柯知道不能轻易考验人性,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凡那是一只健全的小狗,可能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南柯约定好了每个星期都会收到领养人的返图和视频,只有这样她才会准时转款。
意外发生在小狗被领养后的第四个月。
新年,南柯被父母带去了国外,和苏烁一家一起。
而领养人突然说小狗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吃不喝,检查后,得知是肾脏衰竭,五千块钱的检查费用,她先垫付了,但钱包厚度有限,她拿不出做手术的话,需要两万。
南柯没有那么多钱,一时间忧心忡忡,却鞭长莫及。
一开始,她没有跟苏烁说。
实际上她觉得那是个骗子,这是谎话,目的就是为了骗钱。
她问领养人要小狗做检查的照片,领养人很快发来。
它被医生护士钳制,压在手术台上,肚子上光秃秃的,看着很可怜,就像被她捡到的时候一样。
南柯想,万一是真的呢?
后来她知道,那么多被欺骗的人,其实想到的都是一样的话。
“万一是真的呢?”
南柯钱不够,只好告诉了苏烁。
“肯定是骗子啊。”
“我知道。”
南柯无奈:“但万一是真的呢?”
苏烁也拿不定主意。
其实钱对那时候的她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她们更在乎小狗的情况,她们不知道它正在经历着什么。
两人商量着,跟领养人联系、视频,确定了医院的位置,医生的名字,各项目检查和结果,以及手术内容流程。
看起来,完全像是真的一样。
南柯把钱转了过去。
第三天,领养人又要了一万,说术后维护。
她还说:“等你们回来一定要来看看它,小可怜很想你们。”
南柯不是没有怀疑。
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在怀疑。
却因为那个“万一”,一直在向对方妥协。
回国前的那天晚上,南柯向父母坦白,告诉他们自己曾经在家里养了一只小狗。
杨睿溪夫妇看起来非常惊讶。
就跟以前根本不知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一样。
南柯想,这世界上多得是会演戏的人。
但好笑的是,如果让他们登台,反而一个个演得又没有这么好了。
南柯说:“虽然它不知道为什么丢了,但我最近总是想到它,回家以后,我想养只小狗可以吗?”
杨睿溪和丈夫对视一眼。
“乖乖,首先,妈妈觉得这件事很遗憾,不过既然它丢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证明你跟它没有缘分,知道吗?这样想会好过些的。再来,关于养宠物,妈妈和爸爸都觉得你现在还没有帮扶另一个生命的能力,抚育和陪伴一个生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你至今还都在爸爸妈妈的羽翼下生长呢,回去再好好想想吧乖乖。”
南柯并不辩驳,她清楚父母的拒绝不可能被改变。
哪怕她掉了眼泪,示弱,恳求,那么难过。
正如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明白,自己的人生也不是自己说了算。
多么可悲。她以前从来没发现。
回国后第二天一大早,南柯和苏烁去到了那家宠物医院。
结果医生说,他们没有救治过那条小狗。
很快,她们找到了图片里出现过的手术室。
医护人员又说,几天前确实是把这间手术室租借给了几个年轻人。
他们说是大学生拍影视作业需要用到。
一天五百,租了两天。
回国前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南柯并不在乎钱能不能追回来,她只想看到她的小狗。
于是立刻杀去了领养人的家里,得知对方已经退房了。
房东说:“年前到期的。小狗?我不知道啊,我不允许租客养宠物的。”
南柯和苏烁贴了一些寻狗启示,又在网上发了帖子。
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
南柯内心只有满满的无力感,她甚至都没有多么怨恨那个说谎的领养人。
她怨恨的是自己,还有……
自己那对冷漠的父母。
她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父母出国过年,又为什么要被领养人发现。
对方明显是算好了时间要钱,也摸清楚了她在国外不方便时时刻刻紧盯着她。
有时差,有钱,有爱心,有良心,不明真相,不能及时回国。
这个谎言其实很简单,但就因为那两个字,南柯担心、害怕,没有违逆她。
她给领养人那个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发过几次信息。
让对方放心,自己不会报警。
她只想知道小狗到底有没有事,不养了也没关系,把小狗还给她就好。
自然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复。
后来,南柯好几次在梦里见到了她的小狗。
也有几次,她梦到自己变成了那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因为那仅剩的一点点价值被反复利用压榨。
当时听完,邢宸脑子里蹦出来了许许多多的话,但没有一句能成功说出口。
南柯笑了下:“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只是看到了刚才那套房子的露台,又想起这件事了。”
她似在喃喃:“我当时只顾着为我的小狗伤心,却没想到,故事的伏笔埋得那么早。”
邢宸说:“我们也可以在那套房子里养一条小狗。”
如果南柯想,大狗也没问题。
邢宸并不多么喜欢宠物,但如果南柯喜欢,他一定会喜欢。
南柯看着他笑了。
似乎有过一个那样的念头,但还是摇了头:“等你上了大学,会很忙的,而我也会越来越忙。”
南柯想,虽然杨睿溪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错,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已经具有帮扶另一个生命的能力了。
邢宸就是她的帮扶对象。
他会有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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