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几个音轻轻落下，以不同的音调重复过三次后，绵长的情绪静静铺展开来。
像在讲故事，或许是别人的或许是他自己，指尖轻点，一下又一下，似乎能看到文字，却字不成句。
突然间音乐变得欢快起来，可是听到的人却比之前还要难过。
没多久音乐又变得悠扬，其中还夹杂着欢愉。
南柯瞥向四周，想必不仅她一个人有落泪的冲动，她甚至看到已经有人低头拭泪。
大部分观众脸上都流露出难过的神色，像被什么一下子击中，动弹不得，然后只能站在原地一下一下被琴音砸中，节节败退。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还稳稳坐在高台之上，指尖翻飞，不曾停下。
权修面色如常，他的面前没有摆放乐谱，看起来很镇定。
实际上南柯并不知道他的发挥算正常还是超常，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听他弹琴，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什么叫声入人心呢？恐怕就是这个感觉。
明明不懂音乐，只能根据自己的一贯喜好把听过的音乐分为“好听”和“不好听”，但权修的这首曲子，让南柯想到了太多太多。
这其中有过去也有将来。
最后一个轻音落下，静了两秒，厅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有人往前朝着权修走去，被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男生拦下。
苏苏就是在这个时候过去的，而南柯后知后觉地走在苏苏后面。
“真好听，真的。”
苏苏笑得一脸灿烂，还在鼓掌。
权修弯唇笑了笑：“谢谢。”他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能开口问：“南柯小姐觉得呢？”
“很好听。”
听到南柯的声音，权修像是对什么释怀了一样，淡然一笑。
“你喜欢就好。”
苏苏挑了下眉毛，把目光从权修挪到了南柯身上。
她笑了两声：“这里人太多了，权先生想跟喜欢你的人交流一下吗？”
权修轻轻摇头：“麻烦帮我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等南柯小姐忙完，我有话想跟她说。”
南柯往前走了一步：“我现在就——”
“好的，没问题，我来安排。”
苏苏没给南柯说完话的机会：“曼塔，你带他们去休息室。”说完，又转身跟南柯开口：“媒体已经来了，有些问题要采访你，给你的稿子背了吗？”
南柯一脸茫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部注意力现在都在权修身上。
这个人不是妖精就是会什么法术。
南柯情不自禁想靠近他。
苏苏拉着南柯往跟权修相反的方向走：“我两天前给你的采访草稿，来来回回就是那些问题，你没准备？”
权修走了，南柯的神魂才终于归位。
“我……看了。”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好了。”
苏苏双手交叉，看透了一切的样子盯着南柯。
“那就好，一会儿媒体来了你可不要乱说话，可以抛几个无伤大雅的小梗，但是不要太过分的自我发挥，知道吗？”
南柯疑惑：“不是说已经来了吗？”
苏苏翻了个白眼。
“别人不了解你就算了我还不了解你？你刚才看权修的眼神简直像想要把他吃了。”
南柯愣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
这跟苏苏原想的南柯被拆穿的反应不同，把她搞懵了。
“你有病啊……”
她低声开口。
南柯还在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他弹钢琴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对吧？”
苏苏一脸没眼看地摇了摇头。
“是很好看，他长得也很好看，但是，南柯，需要我帮你把你男朋友的电话号码翻出来吗？”
南柯看起来还是很兴奋，只把她这种话当做是打趣。
“你说什么呢。”
苏苏白了她一眼，“虽然我也觉得你那小男朋友有些死板，但是权修，他家跟你爸妈可关系匪浅，我劝你慎重。”
南柯有样学样也白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苏苏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而且已经晚了。
她从没这么真实地看到一个人“活”了过来，南柯算让她见识到了。
即便是在确定要开画展以后，她都没有现在看起来心情愉悦。
嘴角一直带着亲切的笑意，甚至愿意做以前不愿意做的事——
在买画人之间周旋。
南柯温和有礼，待人和善。
无论对方如何评价自己的画她都照单全收。
……然后等人走了跟苏苏狠狠吐槽。
“你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艺术家吗？”
采访的媒体记者问的问题有些尖锐。
“说起来大众总是觉得艺术家应该保有自身的神秘性，最起码应该别总去参加综艺，你觉得呢？”
“我觉得大众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但艺术家……首先得是个人吧。如果是在特指我，那么我有必要澄清一下，或许未来我还会参加综艺节目，但目前为止，我也没有‘总去’啊，只有一档综艺节目里有我，如果给大家一种总在综艺里见到我的错觉，那么或许是因为节目太火了。”
南柯轻笑起来：“真是抱歉。”
“你还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你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艺术家吗？”
南柯轻声开口：“画家、音乐家、各种手艺人，都能被称做是艺术家是吧？”
她笑了笑：“但我觉得自己不是，我只是个会画画的人，碰巧有人喜欢我的画罢了。”
采访结束，南柯因为权修带来的好心情已经消散了一多半。
南柯私下跟苏苏吐槽：“我是在不知道的时候不小心得罪过这个采访者吗？”
苏苏翻看了备注，劝她忍一忍：“她那个账号就是那种风格，应该不是故意针对你，粉丝还挺多的，你显得越大度，别人越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南柯喝了口柠檬汁，并不赞同这个说法。
“你确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软柿子？”
“不是软柿子，而是得体的人，或者说，你越得体，提问的人就越显得面目可憎。”
苏苏说：“相信你的实力，好好用脸。”
南柯确实生气，但是稍微想想也知道苏苏说的有道理。
她问：“权修回去了吗？”
苏苏沉默了两秒，似乎在纠结，还是对南柯摇了摇头。
“我让曼塔告诉他你今天很忙，但他说没关系，反正他没事，你有空去见他的时间再去见他就行。”
南柯有些坐不住了。
她突然起身。
苏苏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立刻跟着她起身。
“……你干嘛？”
“我今天电量耗尽了，我想回去了，我见的人够多了吧？够有礼貌了吧？可以得到一点点奖励吗？例如……提前下班？”
苏苏欲言又止。
南柯“哎呀”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连个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
苏苏沉默了。
纠结过后，最后还是如南柯所愿，放她走了。
南柯到休息室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安静地听了半分钟才发现对方似乎在读新闻。
是权修身边的那个男生。
她轻轻叩了叩门，两人的眼睛同一时间“看”向同一个地方。
南柯走进去：“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儿忙，听说你还在等我，其实你可以先回去，等在这里太无聊了。”
“没关系。”权修对着声源处微笑：“不无聊，燕璇给我读书呢。”
南柯才看到桌前放着一本杂志。
“南柯小姐忙完了吗？”
“你叫我名字就行。”
南柯顿了顿，补充道：“南南姐也行，毕竟你年纪比我小。”
有意思……
如果南柯没看错，权修是脸红了？
不止他，还有他的小助理燕璇，似乎脸色跟刚才也不一样了。
“叫你南南可以吗？”
南柯笑了：“可以。”
权修面带微笑轻轻点头。
“你说你有话要跟我说，要说什么？”
南柯在沙发上坐下，坐在权修二人对面。
权修没有立刻回答她，似乎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
南柯眯了眯眼睛，这一坐下她才发现自己真的累了，很想靠在沙发上睡一觉。
“你们聊吧，我得去打个电话。”
燕璇很有眼色，起身时跟南柯说了声“不好意思”，南柯并不在意，对他摇摇头。
南柯观察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以后，权修耳朵动了动。
他就是在等这个时候。
在等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这个时候。
“其实我想问你，觉的我今天弹得那首曲子怎么样？”
南柯沉默了两秒，同时看出权修在她没回答的时候非常紧张。
“不可思议。”她说。
还是别搞人心态了吧。
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那首曲子确实让她感觉到了这四个字，着实不可思议，甚至让她对弹奏出那样的曲子的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我以为你只是在礼貌性地敷衍我。”
“你来之前我确实是那样想的，但事实并没有按我的想法发展，你很棒。”
权修满意地笑了。
看起来不是你来我往过得去的微笑，而是真的开心。
无以言表的开心。
南柯的心情重新变得雀跃。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因为同一个人。
真是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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