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燕来稀想拒绝，池复选择装聋，直接把杯子抽走，放进微波炉。燕来稀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差，能注意点的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你刚才想说什么？”燕来稀问。
“哦，对。”池复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说，“以后我睡觉之后你把门反锁上吧。这样我自己就出不来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不行。”
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什么啊？”池复问。
“有什么突发情况怎么办？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那不是有你在……”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燕来稀打断。
“我要是出去了呢？就像今天。而且我不知道里面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生什么，你喊我到我反应过来需要时间，从外面用钥匙开门也要时间，怎么都不可能比你自己拧一下锁快。”
他说得没错，但池复还是觉得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就算真的发生了，他也相信燕来稀能及时地放他出来。
不过，看了看燕来稀的脸色，池复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把这话说出来，对燕来稀来说无疑会成为一种负担。尽管他并不这么想，燕来稀也不这么认为。不论怎样，还是不要再给他增加压力比较好。
“叮——”
微波炉内的灯光熄灭，池复打开它，里面的牛奶冒着热气，杯子有些烫，他隔着衣袖取出来放在一旁的台面上，等杯柄的温度降下来，自己试过不烫手才递给燕来稀。
看着对方小口小口地抿着杯里的热牛奶，池复忽然想起来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燕来稀说着，瞥了眼时间，“不用管我，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跟着你。”池复说，他打开冰箱，打算找点食材。
燕来稀：“不上班了？”
“偶尔休息一天没关系的。”虽然池复缺失的记忆告诉他，他这个月已经“偶尔”了好几天了。
燕来稀的话也证实了，他的记忆只是缺失，在这一点上并没有篡改：“你这个月可不只是偶尔休息一天。”
于是池复说：“偶尔放松一个月也没关系的。”
然后在燕来稀回话之前往对方手里塞了个锅铲，说：“你给我做早饭吧？好不好？”
“你不是买了熟梨糕吗？不够吃？”燕来稀问，嘴上说着，手上还是绕过池复，到冰箱前拿了个速冻馅饼出来。
熟梨糕，对了，奶粉味的熟梨糕，是燕来稀喜欢吃吧。
“我出去一趟。”池复说。
“干什么去？”燕来稀原本都拿起油壶打算往锅里倒了，闻言又收回手。
池复：“去买熟梨糕。”
燕来稀：“你不是刚买回来吗？”
“我那份是正常做的。”池复换好鞋子抓起外套，门都出了又被燕来稀拉回来。
燕来稀问：“你去给我买？”
池复点头。
“别去了。”燕来稀把他手里的外套拿过来挂回去，说，“我现在不想吃，也吃不下去，不饿。”
“但是我今天去的时候那个姐姐跟我说她要搬家了，店以后就要关门了。”池复还想再争取一下，“现在不吃以后就吃不到了，反正熟梨糕也不怕凉，买回来先放着，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不用了，真的吃不下，把你那份分我一个就行了。”燕来稀说，“不上班就老实在家待着，我去给你做早饭。”
“哦。”
燕来稀说分他一个，于是池复去叉了个熟梨糕，送到燕来稀嘴边。燕来稀看都没看，直接张嘴一口吃进去。
他像是食物进嘴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在吃东西，可能是在分辨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含了一两秒才开始咀嚼，然后端起牛奶喝了几口。
“好吃吗？”池复问。
燕来稀点头。
“那我再去买一份？”
燕来稀叹了口气，说：“你要是在家待不住就去上班。”
这次池复没再直接表示自己今天要偷懒给自己放假，而是问：“我要是去上班的话你陪我一起去吗？”
“都可以。”燕来稀说，“看你。”
“唔……”池复有些纠结，他既想让燕来稀陪他去上班，又想和燕来稀出去玩，还想和燕来稀一起窝在家里。
“先吃饭。”
在池复纠结的时间内，燕来稀已经把池复的早饭做好，端到餐桌上。他自己则是半躺半靠在沙发上，撑着脑袋垂下眼皮看向池复。
“那你明天陪我去上班吧？”池复问。
“明天再说。”
燕来稀没答应但也没拒绝，不过池复想，还是不要出门了。他感觉燕来稀现在好像很累，没什么精神，应该不是很愿意出门。
池复不知道他们以前都是怎么相处的，但他觉得应该就和今天差不多，吃饭，聊天，窝在一起，无所事事、平平无奇，而燕来稀和日记都告诉他，等一觉醒来，他连这一点平平无奇的日常都不会记得。
清晨，池复躺在床上，不断地默念着燕来稀这个名字，回想着今天得知的，关于燕来稀的一切。
他没有关于燕来稀的任何记忆，自然也不会有关于自己前几次失忆的记忆，关于“醒来后会忘记燕来稀”这件事，池复其实没什么实感。
最后检查一遍背着燕来稀做的小措施，也想着说不定这次醒来还能记得，池复进入梦乡，期待着明天不会是又一次“初见”。
燕来稀没有等很久，他怕再等下去哪怕仍旧没有答案自己也会反悔。
“照片我印出来了，你自己收好。”
嘴里有点发苦，燕来稀打开冰箱，想找点什么有味道的喝的压一压。余光瞥到池复想要跟上来，冷声打断：“不想要了的话就自己拿去扔掉，还要就收好。”
他不知道池复是有什么其他话想对他说，还是关于刚才的问题想给他一个答案，不论哪个燕来稀都不太想听，他怕自己听了之后又会纠结、犹豫，开始摇摆不定。当然，扪心自问，也有一部分原因，只是他想发发脾气。可当池复真的按他说的闭上嘴去把照片收好，燕来稀又开始后悔。
不应该对池复耍性子的，也不应该打断他的。抛去担心对方的话会影响自己的决定这一点，燕来稀其实是想听听他会说什么的。
是问题的答案也好，是什么解释也好，或者是安慰他一下也好。
毕竟他们之间的时间就还剩那么有限的一点，过一秒少一秒，哪怕不说话，也不该把他支走的。
燕来稀握着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罐装鲜奶，杯壁上凝结出水珠，打湿了搭在上面的手指，他想，别找借口了。
哪怕池复什么都不说，他也在摇摆不定，既担心池复说了什么让自己更加不舍，又希望池复说点什么给自己一个留下的借口，自相矛盾。
“来稀，要不……”
熟悉的声音传来，燕来稀僵在原地，紧张，也期待。
但池复止住了话头，看着他手边的冰牛奶问：“那是凉的吧？热一下再喝。”
“不用……”
燕来稀想拒绝，想让池复把之前想说的话说完，但对方只是无视他的拒绝，拿走杯子，放进微波炉，设置好时间，按下启动键。
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燕来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顺口提起，迫不及待地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给出一个迟到的答案，为不是自己的错的事情道个歉，或者只是就刚才的事跟他撒撒娇，什么都好。
“以后我睡觉之后你把门反锁上吧。这样我自己就出不来了，今天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
燕来稀自己都没想到，有什么话能让他不仅不动摇，不想反悔，甚至还能给那摇摇欲坠的决心加跟钉子，偏偏这话就让池复轻易找到了。
“不行。”燕来稀拒绝地干脆。
“为什么啊？”
“有什么突发情况怎么办？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虽然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但燕来稀了解池复，以他的性格，今天能和他商量，明天就能换个方法直接执行，就算再次被他阻止，也只会把这件事写在日记上，继续尝试其他方法。他既然说了不想让今天这种情况再发生，就不会只是说说。
如果继续这么拖下去，不只是他一个人难受，也会进一步增加池复身边的安全隐患，那么哪怕这个隐患再小，燕来稀也不会愿意。
燕来稀想，挺好的，反正就算留下来，不论有意无意，他肯定是多少会在觉得无法忍受时把错误推到池复身上的，即使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而且现在这样，也算是命运都在告诉他“你该走了”吧。
“那不是有你在……”
“我要是出去了呢？就像今天。而且……”
他又一次打断池复的话，这次不是耍脾气，也不后悔。
一个失去关于对方的全部记忆的人，却始终能保留着这份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无条件的信任。现在的燕来稀仍然爱着池复，也相信池复是还爱着自己的，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在这份爱因突然的意外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之前，要在这份爱被未来的他亲手毁掉之前，用离开将它保存下来。
“叮——”
一杯热牛奶被递到燕来稀手中，对方一如既往地贴心，自己先试了温度，不会烫手。
燕来稀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液体，他现在没什么胃口，喝东西也只能勉强咽下去一点。
池复问他吃饭了吗，又和他说不想上班，只想跟着他，随后还问他可不可以给自己做早饭。
明明刚从外面买了吃的回来。
不过燕来稀还是来到冰箱前拿出食物，虽然一觉醒来对方什么都不会记得，但最后的这一段时间，池复的请求，能满足他还是很愿意满足一下的。
“我出去一趟。”
刚刚还说什么都不想干的人忽然又要出门，燕来稀不知道他要去多久，早饭还吃不吃，收回拎着油壶的手问：“干什么去？”
“去买熟梨糕。”
“你不是刚买回来吗？”燕来稀不理解，刚才那个袋子里不是熟梨糕吗？还是说他看错了。
池复说是正常做的，燕来稀才反应过来，对方这估计是还记得自己以前每次去买都是一份全部要同一个味道，猜到是他喜欢了，把人拉回来问：“你去给我买？”
回答是肯定的，燕来稀让他别去了，没必要特地跑一趟，而且他现在也是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怕池复又像之前那样担心，还补充了一句说自己不饿。
池复告诉他，那家熟梨糕要关门了，以后就吃不到了，燕来稀还是没让他去。说来也巧，他们当初因为那家熟梨糕才选定了这里作为共同的新家，如今他们共同的故事快要走到结局，那家熟梨糕也要关门了。
铲子翻动锅中的馅饼，燕来稀正想得出神，嘴边递过来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张嘴吃掉。
食物进嘴，比起味道更先出现的是想要吐掉的反应，燕来稀卷起舌头，池复就在旁边，现在不能吐，他勉强嚼了两口，用牛奶送着吞下去。
“好吃吗？”池复问，如果是一个月前的他，最多到燕来稀端起牛奶时，就能发现他是在硬往下吞。
燕来稀点头，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怎么尝出味道，食物待在嘴里的时候还只是想吐掉，强行咽下去，现在有点反胃了。
池复投喂他还投喂上瘾了，不死心地问：“那我再去买一份？”
燕来稀叹了口气，别说再来一份了，再来一个他都得吐出来。
“你要是在家待不住就去上班。”
池复问他：“我要是去上班的话你陪我一起去吗？”
“都可以，看你。”燕来稀说。反正他现在清闲得很，近一两年的线下活动能推的基本都推了，新书也一直提不起精力写，连书名都还没想好。
池复好像很纠结，没说要去也没说不去，燕来稀让他先吃饭，自己坐在一旁看着他，随后池复问他明天，燕来稀糊弄过去了。不论池复会不会记得，不能完成的承诺他并不想给。
天空转为月光与星光的主场，又再次洒下阳光，只要池复的身影在燕来稀的视野范围内，燕来稀的视线就始终停留在池复身上。
一扇门、一堵墙，隔开各自藏着心思的两人。一个在门刚关上时窸窸窣窣地鼓捣什么，一个在整个房子内部都归于寂静一段时间后，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卧室门。
床上的人睡得安稳，就是姿势可能不大舒服。他一只手垂在床边，把自己的手腕和床头柜抽屉的把手锁在一起，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
床头摆着燕来稀今天带回来的相框，床尾对着的墙面和门上也贴上了照片，限制他行动的是一个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密码锁，开锁的密码就藏在日记的某一页中。
燕来稀没有去看那本日记，而是直接输入了四个数字，“1007”。
池复的日记本里有记录他的生日。
燕来稀把池复垂在床边的手塞回被子里，让他躺好，随后俯下身，抬起右手，轻轻地将掌心覆在池复的嘴唇上。
他屏住呼吸，唇瓣轻触手背。
卧室门重新合上，燕来稀站在入户门外，检查是否有遗漏的物品，也再看一眼这个家。
他带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些必要的、且不方便替换的物品，却检查了很久。
单薄的身躯无法阻止冷风进入温暖的室内，在冷气过度侵入之前，咔哒一声，门锁落下，燕来稀转头看着走廊外还算晴朗的天空，希望他在这个家留下的痕迹足够多，希望池复不会清理掉他们，希望他来履行约定的那一天，池复只是不记得他，而不是因为已经没什么能证明他们有共同的曾经，把他拒之门外。
第一个篇章终于结束了，后面三个应该就快了……应该吧，至少最后一个很短
ps：本世界观不存在法律意义上的婚姻，孩子可以用科技手段培养，性取向基本只受个人因素影响。对于一段恋爱关系来说，性别就和外貌、性格一样，只是这个人的一小部分，还是不那么重要的一部分，也会有人因各种原因对对方的性别有强制要求，但就像大多数人无法接受和一个人开启一段恋爱关系的原因不会是对方头发是软还是硬一样，这也就是为什么小池之前一直没考虑过来稀会不会不喜欢男人的原因之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寻池复何有（十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