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东郊宴游(下)

林清音的长短句得到了贺老夫子的大力推崇,也得到了青年学生的追捧,还有的人嘴上没说,心里也觉得妙。因而,有心人即便想唱点反调挑点刺,也没了市场。

另一位评委点评了女子组的诗作,宣布了名次,但林清音和谢清远都没留意。

柳树下,林清音正拽着谢清远诉苦,说她是直来直往的性格,真的不适合跟那些人打交道,太累了。又说她刚才好像又犯错了,说了不合适的话。

谢清远笑道:“说女子怀不上孩子,男子也有责任?”他早已从他人有意无意的高声讨论中,知道了对面发生的具体事情。

林清音嘟囔道:“我以为人们只是不知道这些常识罢了,知道后,就不会把不孕的责任全推给女方了。唉,这些常识超出了她们的认知,她们无法接受。你能接受吗?”

谢清远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只听说了一鳞半爪,并不全面,你回去后再跟我细细说一遍吧。”

林清音开心地笑道:“好呀好呀,我顺便跟你说说生儿生女也由不得女人,都是由男人决定的。”

谢清远凑到她耳边,轻声逗她说:“怎么,怕生了女儿我不开心?我忘记提醒你了,你目前最应该考虑的是圆……”

林清音“哎呀”一声,抬腿踢了他一脚。

林清音以为长裙下的这个小动作很隐秘,没想到被灵儿和鹤鸣看在了眼里。两人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偷笑。

周家兄弟俩恰好来找谢清远,好巧不巧,都看到了。

大哥冷哼了一声:“小妹!”

二哥惊讶地喊道:“小妹!”

林清音闻声回头,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好奇地朝这里张望,忙“嘘”了一声,轻声细语地问:“哥哥们这是要回家了吗?”

“我们找清远商量点事,小妹你……”周玉清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值得信赖的人,只得说道,“你一个人在这湖边逛逛,不要走远。”

周玉冰依旧板着脸瞪着林清音,林清音跟他对瞪了一会,自知瞪不过他,低头认错:“大哥,我错了。”

“该跟谁道歉呢?”

“清远,我错了。”林清音转向谢清远。

谢清远搂过林清音,对周玉冰说:“打是亲,骂是爱,大哥和大嫂不也常这样打闹吗?”

周玉冰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你呀你……”又看向林清音:“下次狠狠地踢。”

林清音笑道:“我知道啦,下次会踢得轻一点。”

谢清远在她的脸庞上轻轻地捏了一下,指着不远处的水榭说:“你可以去那里坐着等我。”又对鹤鸣说:“你跟着夫人。”

谢清远随周家兄弟来到了一片竹林,林内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都是今日来游园的士族子弟,往日皆是相熟的。

一番寒暄后,大家席地而坐,围成一圈。

周玉冰率先发言,开门见山的问:“清远,你执意要起用寒门官员,你说是因为士族中实在挑不出合适的人选,情非得已,我等都能理解。只是大家都担心,一旦寒门崛起,他们的势力压倒了士族,到时候朝堂上没有了士族的立足之地,我等该当如何自处?”

谢清远说:“你等既有此忧虑,就该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培养出一批士族精英,扶持他们,让他们有足够的力量与壮大后的寒门抗衡。”

杨鉴说道:“我知道你正在不遗余力培养后备力量,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人才需要时间。现在朝堂上寒门争权,北境外敌人虎视眈眈,我只怕你是心有余而时不足。”

谢清远折了根细竹枝,在地上勾画出大晋的地图,点划着说:“我大晋东部、南部临海,西部崇山峻岭可做屏障,且邻国多弱小,皆不足为虑。最大的隐患来自北方,羌、羯、鲜卑等族都有南下之野心,但他们目前也面临着自身北境告急的危机,短时间内难以南下。往后的十到十五年时间,大晋会相对太平。我们必须把握好这个机会,培养新人,充实仓廪,富足百姓,做好备战准备。我以为,有十五年时间应该够做一些事情了,我们可以搏一搏。”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多心里并不以为然。他们见惯了几十年如一日,不相信短短十五年能做成什么事。

郗蹇说道:“你有意从平民中举荐选拔贤能者,充实基层官吏队伍,为的是让百姓安心耕作,安稳生活,藏富于民,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寒门已经成了强敌,我担心平民官员一旦也强盛起来,士族两面受夹击,更无生存空间。”

谢清远扫视了一眼众人,说:“所以,我要拜托各位,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把自己的位置坐牢。同时提醒家族中有职位的人,不要再偷奸耍滑,不思进取,遇上事情就作壁上观,见到好处削减脑袋往里钻。你坐不稳的位置,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坐了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神色有点尴尬。最会偷奸耍滑的卢玄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把我屁股底下的板凳坐牢,我就不用担心丢了官职?”

谢清远了然一笑,说:“是的。我要换掉的是不称职的官员,你若称职,我又何必更换?毕竟,新人上手也是需要时间磨合的,终归比不得熟门熟路的老人,你说是不是?”

郑湛有些兴奋,说:“那我就不用担心了。不是我自夸,我能力实力都不弱,就是平时松散懒惰了些,往后我打起精神来做事也就是了。”

崔靖安也笑道:“年少轻狂终有到头时,我年纪也上来了,也该好好做事了。清远你放心,我的屁股嵌在了位置上,绝不让给寒门之人。”

大家都被他说得笑了起来,王勉之说:“大家都很清楚,现在是士族生死存亡之际,清远这是刮骨疗伤,迫不得已。若今日不痛下决心,日后只怕士族土崩瓦解,再无复兴的可能。”

谢清远说:“勉之所言极是。我们都出身士族,受士族荫蔽,自当为士族计长远,切不可只顾眼前,鼠目寸光。日后即便寒门、平民官员兴起,只要我士族子弟同心协力、恪尽职守、奋发图强,任何一族都不敢小觑。我的理想是士族、寒门和平民三足鼎立,互相平衡制约,从而使朝政稳定,国泰民安。”

周玉清说:“唯有朝政稳定、国泰民安,我们士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谢清远拍拍周玉清的肩膀,看着周玉冰说:“玉清堪当大用。或许有一天,我的职位可以交给他。”

周玉清得到谢清远的赞赏,脸上不免有得意之色。周玉冰盯了一眼周玉清,看着谢清远笑道:“清远说什么呢,待你致仕时,他也老了。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培养小一辈身上吧。”

杨鉴也说:“是啊,你俩不过相差四岁,谈不上,谈不上。”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纷纷起身告辞。他们此来,并非真的为了士族的未来,大多不过是担心自己的职位不保。听了谢清远的话,他们吃了颗定心丸,也就没有太多想说的了。周玉冰兄弟跟着众人一起走了,只让谢清远代向周玉洁打个招呼。

只有王勉之没走。他俩见众人走远了,方才并肩走出竹林,向水榭走去。

“清远,刺杀的主谋你真不打算追究了吗?”

“谢老大人已经训诫过了,想来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暂且不管吧。我们现在的重心是力求推行新政,不要被杂事影响,陷入私人的恩怨纠葛。”

“有人传讯,说他们正在谋划兵变,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

谢清远冷哼一声:“一群莽夫蠢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宫城都进不去,居然敢妄想挟持陛下。”

王勉之说:“我们早早定下万全之策,到时一举击溃,把他们彻底解决掉。”

“传话给他们,就说我已经知道了。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不能让他们起事。谋逆之罪株连九族,你看看,”他指了指水榭里正在跟林清音聊天的小男孩,“他也逃脱不了被诛杀的命运。他会是士族未来的希望,我怎能让他折损在莽夫蠢人手里。”

待谢清远找回来时,林清音正在逗那个小男孩玩,灵儿和鹤鸣在柳树下闲聊。

“我哥呢?”林清音没见到两个哥哥,问道。

“他们先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

“巧了,萧子璋他们也先走了,也让我跟你说一声。”

那小男孩看到谢清远,忙起身站在一旁。此刻见他终于看向自己,忙行礼喊了声“表舅”,又冲着林清音喊“表舅妈。”

林清音:“咦,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小男孩嘻嘻笑着跑远了。

林清音说:“居然被个小不点骗了,真是无语了。不过,你家亲戚太多了,实在认不过来。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

“认得我就好了,其他人不重要。”谢清远伸手拥她入怀,片刻后,揽着她的腰往前走,“这小子精着呢,想骗他表舅妈,太容易了。”

“你……”林清音想踹他,他很灵巧的避开了,嘴上却喊着:“哎哟,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林清音气得追着他打。一个跑,一个追,嘻嘻哈哈,笑笑闹闹,惊得庾府的仆从婢女都无心收拾了,聚在路边盯着看热闹。

回程,照例是鹤鸣驾车,谢清远夫妇带着灵儿坐在车厢内。谢清远慵懒地倚靠在林清音的肩上,一手挽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腿上。

林清音抓起他的手,一根一根的仔细抚摸着他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心里感叹:“一双好手,不弹钢琴实在太可惜了。不过弹古琴也很好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手,真想亲一口。”这样想着,真就抬起他的手亲了一口。

谢清远笑了,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脑袋往她的怀里蹭了蹭。

林清音说:“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你干脆躺下来吧。”他真就侧身枕着她的腿躺下来了。她移坐到了最边上,好让他的两条大长腿有处安放。

谢清远有了新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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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东郊宴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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