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沈昭的问话，像一把沉重的钥匙，再次狠狠捅进谢临记忆深处另一把锈死的锁！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官碎片，而是清晰的、带着声音的画面！
无影灯刺眼的光芒下，旁边那张床上小小的身影因为恐惧和药物的作用剧烈抽搐着，脸色青紫，嘴唇发绀，仪器发出刺耳的、代表生命体征急剧下降的尖啸！自己不顾一切地挣扎，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阿昭！看着我！别闭眼！睁开！睁开眼！”喉咙因为过度嘶喊而撕裂般的疼痛，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
画面一闪！短暂休息的间隙，狭小冰冷的禁闭室里，自己偷偷将藏起来的半块干硬的面包塞进旁边少年冰冷颤抖的手心……黑暗的角落里，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讲述着窗外根本不存在的、开满野花的山坡和潺潺流淌的小溪……在某个意识模糊、被巨大痛苦淹没的瞬间，自己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住了对方同样被束缚带勒得发白的手，指尖用力地、几乎要嵌进对方的手背，传递着一种近乎灼热的、绝望的“我在”的印记！
所有的记忆碎片，那些尘封的、带着冰冷触感和尖锐痛楚的画面，如同被解除了最后的封印，骤然挣脱束缚！它们呼啸着、旋转着，最终在意识的最深处——
汇聚成一道撕裂混沌的、不容置疑的强光！
将遗忘的帷幕彻底焚毁！
沈昭浑身剧震！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厚厚的冲锋衣布料，死死捂住了自己锁骨下方的位置！那个地方仿佛瞬间变得滚烫，一种混合着剧痛和奇异温暖的复杂感觉汹涌而至！他记得这个伤痕！无数次在镜中看到，却始终想不起来源！原来……原来这个烙印，是谢临留下的！是他在那无边的黑暗和痛苦中，用最原始的方式刻下的……“我在”！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委屈、心酸、迟来的愤怒和无法言喻的酸楚洪流猛地冲垮了沈昭的心防！十年！整整十年！他被困在同一个破碎的梦境里，画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承受着无法解释的恐惧和孤独！而这个人，这个他潜意识里追寻的人，竟然就在身边！他们竟然在十年前，就在这地狱般的地方，用最惨烈的方式彼此连接、彼此依靠！
泪水，滚烫的、迟到了十年的泪水，瞬间冲破了沈昭的眼眶，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之前恐惧的泪水，而是混合着巨大委屈、心酸和一种失而复得般复杂情感的宣泄。他像个终于找到家的迷路孩子，又像一个被欺骗了太久的傻瓜，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声。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在脚下厚厚的灰尘里，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十年……”沈昭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化解的委屈，“我画了十年……梦了十年……找了十年……”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谢凌，“你为什么……才想起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堵住，再也说不出来。那份委屈，那份被遗忘、被独自留在噩梦中的孤独，此刻化作了最尖锐的指控。
谢临看着沈昭汹涌的泪水，听着那破碎的控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捏、撕裂。那沉甸甸的“锚点”身份带来的屈辱和愤怒，瞬间被更汹涌的、如同海啸般的愧疚和心疼淹没。
“对不起……”谢临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他踉跄着向前一步，不顾自己额角还在淌血的伤口，不顾身体的虚弱和眩晕，伸出双臂，将那个颤抖的、哭泣的身影猛地、紧紧地拥入怀中！“阿昭……对不起……”他把脸深深埋进沈昭带着灰尘和汗味的颈窝，滚烫的液体同样无法抑制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灼热地滴落在沈昭的肩头。
“是我忘了……是我把你弄丢了……”谢临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沉重的鼻息和无法言喻的痛苦，双臂如同最坚固的锁链，死死环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仿佛要将这十年的空白和遗忘，用尽全身力气挤压回去，“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梦里……找了那么久……”
沈昭的身体在谢临的怀抱里僵硬了一瞬，随即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他反手死死抱住了谢临的后背，手指用力地抓住对方沾满血污的冲锋衣布料，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他再也无法抑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不再是恐惧的呜咽，而是积压了十年委屈、恐惧、孤独和终于找到依靠的宣泄，在这埋葬着他们共同噩梦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凄厉又悲怆。
“呜……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沈昭的声音断断续续，泪水浸湿了谢临肩头的布料，“为什么要对我们……做这些……”他哭得浑身发抖，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
谢临紧紧抱着他，下巴抵在沈昭微卷的发顶，感受着怀中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滚烫的泪水。冰冷的愤怒和刻骨的仇恨如同黑色的石油，在他心底深处重新翻涌、沸腾。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火的寒冰，扫过这巨大、冰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地下空间，扫过那些沉默的、如同墓碑般的废弃仪器，最终定格在散落一地的、印着“林振声”名字的文件上。
“为什么？”谢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和斩钉截铁的恨意，在沈昭的哭声中清晰响起，“为了他的野心，为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科学’！”他环抱着沈昭的手臂收紧，如同最坚固的壁垒，“但现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就在这里，在他藏匿罪证的老巢里。”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些散落的文件，“他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我们要一笔一笔……从他那里讨回来！连本带利！”
他稍稍松开怀抱，双手捧起沈昭泪痕交错、沾满灰尘的脸颊，强迫他看向自己。谢临的额角还在渗血，脸色苍白，镜片后的眼神却燃烧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火焰，那火焰足以驱散最深沉的恐惧和黑暗。
“阿昭，”谢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誓言，敲打在沈昭混乱的心上，“看着我。我们不再是十年前被绑在实验床上的孩子了。我们找到了彼此，找回了真相。虽然只是一部分，但已经足够。”他的拇指用力擦去沈昭脸颊上的泪水，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却又有一种深藏的温柔，“哭够了，就把眼泪擦干。恐惧和委屈，留给过去的沈昭。现在，拿起你的武器。”
谢临的目光落在沈昭掉落在脚边的匕首上，又移回他脸上：“我们要从这里走出去。带着这些，”他用下巴点了点散落一地的文件，“带着我们找回的过去，去撕开林振声那张伪善的画皮！让他付出代价！”
沈昭怔怔地看着谢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模糊的视线中，谢临染血的脸庞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那眼神中的火焰，那话语中的力量，像一股温热的暖流，渐渐驱散了他心底最冰冷的恐惧和委屈。是啊，哭有什么用？委屈有什么用？他们找到了彼此，找回了部分真相，虽然残酷，但这不再是悬在头顶的未知利剑！他们站在了恶魔的巢穴里，手里握着恶魔的罪证！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开始在沈昭被泪水浸泡的心底滋生。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用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将残留的泪水和软弱一并擦去。他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带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力量感。他握紧了刀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嗯！”沈昭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神却不再涣散，而是凝聚起一种近乎凶狠的光芒，投向地上那些散落的文件和那个印着诡异银杏竖瞳印章的破旧档案袋。那眼神，像是在看猎物。
谢临看着沈昭的变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战士踏上战场前的决绝认可。他额角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并未完全消退，但一种比□□痛苦更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他缓缓松开捧着沈昭脸颊的手，弯下腰，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摇晃。他没有去管那些散落的照片，而是极其小心地，将那张印有他们两人冰冷编号和“林振声”大名的实验体配对记录纸，以及那个破裂的、印着诡异银杏竖瞳印章的深褐色档案袋捡了起来。
档案袋虽然底部破裂，但主体还算完整。谢临将那张至关重要的配对记录纸仔细地折叠好，塞回档案袋里。然后，他脱下自己那件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深灰色冲锋衣外套。
“你……”沈昭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
谢临没有解释，只是动作有些吃力地将冲锋衣翻过来，露出相对干净的内衬。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着关键证据的档案袋，贴着内衬放好，再用衣服仔细地包裹起来，最后将两只袖子用力地在衣服外面打了个死结，做成一个简陋却牢固的包裹。
“贴身带着。”谢临将包裹递给沈昭，声音低沉，“这是我们撬开地狱之门的撬棍，不能丢。”
沈昭接过那件带着谢临体温和血腥味的衣服包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沉甸甸的触感，仿佛抱着他们失而复得的过去和通向未来的钥匙。
谢临的目光再次扫过地上散落的其他文件。其中几张飘落的纸页上，印着一些复杂的脑部扫描图谱和潦草的手写笔记，还有几张似乎是实验日志的碎片。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时间的紧迫，蹲下身，快速地翻捡着。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如同经验丰富的情报人员在筛选关键信息。很快，他捡起几张看起来相对重要的纸页——一张标注着“SZ-0723脑波异常峰值记录（2013.11）”的图谱，一页写着“XL-0615出现强烈记忆闪回，建议加强抑制”的日志碎片，还有一张边缘印着“青岛市精神卫生研究所附属特殊项目研究中心”抬头的信笺纸，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几个关键词：“‘深蓝’协议”、“记忆迷宫稳定性”、“‘锚点’回收风险高”。
他将这几张纸也迅速折叠好，塞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走！”谢临直起身，额角因为动作牵动又是一阵剧痛，眼前微微发黑，但他强行稳住身形，声音斩钉截铁，“此地不宜久留！”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巨大、冰冷、埋葬着他们童年噩梦的坟墓，眼神冰冷如铁。然后，他拉住沈昭的手臂，转身，朝着那扇被他们强行开启的、通往未知的合金巨门走去。脚步虽然沉重，却带着一种一去不回的决绝。
解释一下这个10年首先他们两个的确10年不记得对方。只是在有限的记忆里沈昭只知道自己画了三年的他 至次他们得以窥见天光 我不就写了一个狠狠撞击吗？这也能不过
这里本来是锁骨的。过不了审，我就把它改了。衔接不上的宝子们，我也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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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锈骨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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