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溯将案几上杂乱不堪的资料一一整理,口中说道:“仲父,孤觉得白先生的言论很怪,但孤想不出来怪在哪里,仲父有没有感觉?”
崇云考摇着手中那把折扇,轻飘飘的风从扇底吹起游溯的长发,却无法抹平游溯心底的躁动。
游溯道:“仲父,孤有一种预感——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惜最终崇云考也只是摇了摇头:“主公,老臣也不知道。”
游溯幽幽一叹,喃喃道:“仲父,你说孤究竟忽略了什么?孤现在都有点不敢去见他。”
那种明明之间的预感让游溯从心里产生一股恐慌。他隐约意识到白未晞的心里隐藏着一种堪称恐怖的义理,而白未晞正在为实践他心中的义理而奋斗。
可是,游溯不知道白未晞所坚信的义理是什么。
儒家?不是。
法家?不是。
道家?不是。
墨家?也不是。
白未晞的义理像极了墨家,但游溯知道,白未晞绝对不是一个墨者。游溯甚至有一种预感,白未晞所坚持的义理是一种比激进到提倡“选天下之贤可者,立以为天子”的墨家思想还要激进。
那种恐怖的义理让游溯胆战心惊踌躇不前,但是……
游溯想到屏风后白未晞朦胧的身影。哪怕他如今甚至都没有见过白未晞一面,但游溯却依旧能感受到白未晞的身上传来的力量。那是白未晞对义理的信仰,是白未晞对义理的期望。
这种信仰与期望让游溯为之深深着迷,让游溯忍不住去想象、去思考、去描绘,他甚至有点想看到当白未晞想象中的“天下大同”实现的时候,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游溯觉得自己疯了:“仲父,孤知道的,他真的是一个危险之极的人。”
“但是主公还是想用他。”崇云考说,“主公已经在考虑白先生的义理了,是吗?”
游溯艰难地点头:“他甚至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仲父,桃林乡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这是白未晞用他的义理治理出来的乡村,游溯忘不掉他看到桃林乡时带给自己的震撼。
丰收的麦田,不停转动的水磨,笔直的道路……更重要的是,生活在桃林乡中的人身上油然而出的那种幸福感。
游溯走出房门,崇云考跟在他身后,就看见不远处的雍王亲卫正在逗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说:“大哥哥,我以后也想做一个骑兵!”
一旁的村民笑他:“瓜娃子,人家是六郡良家子,战马、铠甲都是家人给他准备的,你拿什么做骑兵?”
小孩子眨眨眼:“阿爷,战马和铠甲很贵吗?”
“阿爷”指着旁边的屋子笑:“看到了吗,这么大的屋子里装满粟米,一屋子的粟米都换不来一匹马。”
小孩子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语气低沉地说:“那我岂不是还没有一条马腿贵?”
这句话逗得大人哈哈大笑起来,一名亲卫冲着小孩子招招手:“来吧小马腿,哥哥带你骑马玩。”
小孩子一听,瞬间亮起双眼,扒着亲卫的裤子不松手。
亲卫问他:“喜欢马吗?为什么想当骑兵?”
小孩子双眼亮晶晶的:“先生说了,当兵可以保家卫国,让所有的乡亲们都吃得起饭!”
亲卫摸了摸小孩子的头:“不错,有出息。”
游溯问:“仲父,司州的孩子是这样的吗?”
崇云考摇头:“那些孩子见了官军,只会跑的远远的。他们想当兵,也不会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因为当兵的可以抢东西。”
游溯转身,西斜的太阳已经只剩下半个脑袋,但残留的日光依旧灿烂。橘红色的日光从身后打在游溯身上,让游溯在这一瞬仿佛在发光。
游溯说:“仲父,孤也想孤的治下是这个样子。”
不是凉州百姓那样每时每刻都在和西羌打仗,家家都将战甲代代相传;
不是司州百姓那样赋税沉重,每时每刻所想都是下一顿吃什么;
游溯想,他是真的很希望在他的治下,老人摇着蒲扇在村口闲话,孩童抱怨着今日先生给自己留了多少功课,丈夫外出劳作,妻子在他回家之后絮絮叨叨着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所以——
“仲父,孤应该用他,是吗?”
明知道白未晞的义理那样可怕;
明知道他和白未晞的所求可能根本不是一回事;
明知道他们甚至可能南辕北辙。
崇云考良久没有说话。
******
第二日平旦时分,游溯准时来到了白未晞的门前。
王二狗透着门缝看他,口中说道:“晞晞宝贝,你说的对诶,他真的来了。”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白未晞笑道,“他若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历史上又怎么可能成为结束晋末乱世的雄主?”
白未晞将自己的筑擦干净摆放好,这才走到窗户旁,透过半开的窗缝看着篱笆外那道挺拔的人影。
游溯站在风里,风将他的衣摆吹得飘摇。但他的身形挺拔,在微寒的天气中,自身岿然不动。他的手放在剑柄上,目光出神地看着院中这座不大的小屋和几棵挺拔的桑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二狗问:“宝贝,他为什么不敲门?难不成是怕打扰你睡觉?”
白未晞反问:“他有这良心?”
这个尖锐的话题一下子就将二狗问住了。王二狗想到昨日游溯这个小王八蛋鸡鸣时分就来敲门,为了报白未晞放他鸽子的仇,自己竟然能起这么早,损人不利己,是个狠人。
——看起来不像有良心的样子。
二狗心虚:“也许人家真有这良心呢。”
白未晞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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