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不用上课,但生物钟作祟到点就醒。
光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窗外老旧的空调机用尽全力发出嗡鸣,喻唯在一片静谧中发了会儿呆。
然后照常洗漱,刷题,七点下楼吃早饭,继续上楼刷题。
这种静寂从天亮持续到夜深,微信转账超过一天被系统自动退回,终于响了两声。
喻唯打开聊天框,滑动几下,最后打开郁葳一片空白的朋友圈,不知道是没发过东西还是把她屏蔽了,头像是一双白冰鞋,网名就是“郁葳”。
实名上网,但因为是郁葳,又感觉毫不意外。
喻唯放下手机,闭上眼睡觉。
睡意昏沉时,外面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她瞬间起身,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屏气凝神侧过耳朵。
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开门,关门。
是郁葳回来了。
喻唯松了口气,背后一片发凉。看了眼时间,三点,睡不到三个小时就要起床出去跑步,回来干什么?
一墙之隔的浴室里响起洗澡的流水声,喻唯躺在床上听着,怀疑郁葳不知道两边卧室是这种结构,洗澡的声音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她要是知道……
……大概也是哦一声反问所以呢。
羡慕。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困意来的很快,第二天居然是闹钟响了才醒,她睁开眼恍惚了一下才起床出门,犹豫了几秒,敲了敲对面的门。
一如既往,没人回应。
喻唯早饭吃了一半,郁葳从外面回来了,紧身黑T上洇着汗湿痕迹,从客厅穿过去绕到楼梯口,没往餐厅看一眼。
不到五分钟,换了校服,顶着一头湿漉漉滴着水的头发下来,径直走到玄关,靠着墙低头看着手机。
她没动,也没说话,也没走。
喻唯坐在餐厅,余光瞥过去。
真的是在等她?
喻唯愣了一下,想起郁葳昨晚说的话:——应该的。
她抿唇,拎起书包走过去。
两人前后出门,上车,一路到学校又到教室,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好像比之前更陌生了。
中午放学,喻唯提前起身,但还是没坐在后门口的郁葳动作快,她刚起来,郁葳人已经不见了。
喻唯磨着唇肉被奔腾的人潮带下楼,躲在墙边打开手机。
郁葳:去昨天那地方等我
喻唯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
……:哦
没多久,喻唯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过来的人,两份食盒放在长椅上,郁葳又转身走了。
高大茂密的树冠枝叶交叉,在树与树之间落下细碎的光,她从阴影和光里离开,没一丝停顿。
接连几天,她们都不再说话,微信上的交流也停在那个“哦”。
喻唯不再回头往后门口看,郁葳也没有说一些不冷不热的反问。
早上一起上学,中午郁葳去拿两份食盒给她,下午再一起回去,关上门只有隔墙的细微声音,只在丁晴向喻唯打听消息时,她才会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姐姐。”
好像就此止步。
之前所有仿佛渐渐熟悉的相处都变成喻唯的错觉。
连着五天,周五中午考完试,喻唯给郁葳发过去第一条信息。
……:中午我自己去拿
几秒之后。
郁葳:行
她们坐在教室的倒数一二排,中间隔着一条不到两米的过道,低头看着手机。
郁葳把手机装进口袋,动作没变,目光向右移过去,半响,又收回来。
喻唯自己去拿了两份午饭,自己坐在榆林吃完,刚回到教室,就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程淼回头要喻唯的笔记突击下午考试,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该不会是……”
“不是。”喻唯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心,她低头凑近才压低声音说,“派出所的电话,说抓到那几个混混了。”
程淼一拍桌子,“真的?”
“小声点。”喻唯戳戳她手臂,“真的,对方想私了。”
郁葳报的警,但是留信息的时候喻唯留了自己的电话号。
“想得美,让他们牢底坐穿!”
喻唯失笑,“罪没这么重啦。”
程淼问:“说什么后续了吗?那个拍照片的肯定是一伙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抓拍的那么及时,镜头距离还那么近。”
喻唯蹙眉。
她也觉得奇怪,那地方不是美食街里的,位置偏僻而且里面也没路,是个死胡同,怎么恰好有人在那勒索,就有人在那拍照。
“没说……到时候再看吧。”
是个好消息,喻唯低头掏出手机点开郁葳的对话,看了眼今天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
算了。
人抓到就行,郁葳应该也不关心。
“那你说‘不是’是什么不是?”程淼挤眉弄眼。
喻唯:“……随口一说。”
郁葳放下书包,盯着头勾着头刚分开的俩人。坐她前面的梁胖转身想跟她说话,被她阴沉的表情吓得脸上肉一哆嗦,又默默扭了回去。
下午考完试,程淼提议出去庆祝一番,跟喻唯说:“犯罪分子落网怎么也算报仇雪恨,出去搓一顿庆祝庆祝,去去晦气。”
喻唯不太想去。
但她暂时也不想回去,尤其不想跟郁葳一起回去,所以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程淼扭头跟别人振臂一呼,“猪瘾犯了,走不走!”
原本还松懈如一锅紫菜汤的教室里,瞬间跳出几个人,“走!”
喻唯:“……”
有点后悔了。
“郁葳去吗?”不知道谁问了一声。
喻唯侧目看过去,郁葳刚好起身,手里拎着她沉甸鼓囊的背包,“不了。”
她转身拉开门。
程淼立刻解释,“运动员不能随便吃东西,咱走咱的。”
“她不是退役了吗?没官宣但也是那个意思了吧。”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
“谁说的。”程淼瞪过去,“不信谣不传谣。”
男生撇撇嘴,“你急什么,人家自己都没否认,你个粉丝还急了。”
喻唯皱眉。
后门忽然被人推开,郁葳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那男生身上,“放心,你退学我都不会退役。”
霎时寂静。
她走了好几秒,教室里才有声音。
“装什么逼。”
程淼把手里的包一摔,“草!来来来你他妈的出来说来。”
“算了算了。”梁胖捡起扔在自己脚边的包,拍拍灰递给程淼,又呵呵笑了两声,“丁阳泽,我记得你妹也是滑冰的?刚升青年组吧,跟成年组的运动员也没竞争关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喻唯隐约想起来,丁阳泽的妹妹升组比赛的时候,他拿票来教室发过,她对花滑不感兴趣,也没留意过。
包程淼没接,他就挂自己肩上,零零碎碎的小玩偶挂件,各种钥匙扣和徽章牌叮叮当当,“姑奶奶,咱还去吗?都正饿着呢。”
“去!”
程淼扭头,挽住喻唯的胳膊就往外走,“还能因为傻逼饿自己?还有谁去,走着,烧烤。”
一行人成群结队浩浩荡荡从楼上下去。
有人插科打诨,有人跟着吐槽了几句。
程淼气得直哼哼,跟喻唯磨牙,“他妹才刚升组非要跟成年组的人比,从去年就开始在网上各种营销,她家官方微博号直接下场阴阳小鱼年龄大,发育关沉湖,说教练都看不上她跑路了,再起无望不如多关注小女单。望她爹呢!不看看自己比赛什么鸟样!”
喻唯第一次听她说这个,愣了一下,“郁葳跟她有关系吗?”
“有一点。”程淼翻白眼,“靠小鱼发家致富那教练,去年跳槽去了俱乐部,带的就是丁阳泽的妹妹。”
“不能都带吗?”
程淼还没开口,梁胖就接话:“那俱乐部是丁阳泽家开的。”
“那不就没教练了?也太惨了吧。”
程淼叹了一声,“要不说呢,从去年到今年她一直自费在商业冰场滑,总被人投诉滑太快看着危险,处理投诉的工作人员发网上吐槽了,估计在队里没教练排冰时吃亏。”
喻唯听着几个人唏嘘讨论,以喻家的资源财产,只要喻景程愿意,无论是国内的教练还是国外的俱乐部,都不是问题。
可喻景程只给她提供了冰场……
话题转的很快,从学校走到不远的美食街,已经换了几轮。
一群高中生到地方,自己找桌子拉椅子坐下,不用菜单,先点肉串板筋两张桌子拿了几盘毛豆,继续胡侃。
“今天老何出的题比上次简单多了。”
“终于做个人了。”
“吃烧烤怎么能不喝啤酒啊。”有人喊了一声,“成年的举手。”
“别现眼!谁要举手啊,我要啤酒!”
夜市一条街陆陆续续填人进来,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混在中间。
梁胖去提了两箱啤酒,又拿了几罐可乐汽水和果汁放在女生这边,有常温的,有冰镇的。
程淼熟练地挑出一罐常温的苹果汁放在喻唯手边,“肠胃弱少喝凉的。”
肉串一上来,就热火朝天吃起来,啤酒汽水从易拉罐里冒出呲呲声,混着各种味道的空气缓缓流淌。
从妈呀真香,到热搜上谁谁谁恋情曝光,想起什么聊什么。
“说热搜我想起来了,前几天郁葳是不是上过热搜?好像说是打架什么的,橙子你知道什么内幕不?”
喻唯嘴里哔啵炸开的气泡直冲喉咙,心里一紧。
程淼吞吞吐吐:“这事儿啊,这事……”
“不是打架。”喻唯吞咽着,呼出一口气,“那天我被几个混混堵住要钱,被打了,她是路过帮我的。”
“啊?。”
喻唯点头:“派出所今天回消息说人已经抓到了。”
她这几天走路都一瘸一拐,交作业交卷子,都是要么程淼帮忙,要么谁从旁边过就给她交了。
只知道受伤了,听说有几天早上碰到郁葳扶着她走。
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牛!看着不冷不热不爱说话的,没想到是个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
“可能只是社恐i人,不爱说话。”
“佩服!”
“冲她保护了我们班宝学神,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喻唯既尴尬又松了口气,拿起桌边饮料低头抠开,呲地一声。
冰镇过后沁凉,外壁上挂着水珠。
拿错了。
但已经打开了,就喝了一口,是发酵后的微苦,冰凉中带着气泡,味道新奇,口感很好,她又喝了几口。
话题已经从夸郁葳真人不露相,到幸好班主任是香姐不是老何,不然皮都掉一层。
“真别说,我好兄弟在五班听说语文老师不是香姐之后,以泪洗面嗷嗷哭,发愤图强要考进A班呢。”
“然后呢?”
“发愤了两天,说香姐虽好,但老何难顶,撤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
少年人的快乐简单到随便一句话就能乐上半天。
冰镇啤酒凉爽得在嘴里冒泡,带着一点微苦的余味,喻唯摘了眼镜,一口一口喝着,听人胡侃吹牛。
世界像色彩各异的涂鸦,不用看得很清,也不用参与。
她兴致勃勃,看着一个个色块游走、交叠、晕染,瑰丽又奇幻,让她紧绷的精神也跟着松懈,任由酒精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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