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还在原来的世界中，她当然愿意交一位温文儒雅，体贴耐心的男朋友。与江霁霖这样进退有度，极有分寸的人度过余生，应该会很愉快。
但是在她心里，家人比爱人更重要。
她不想她的家人去承受着她死去的痛苦。
宁藻深吸一口气，脑袋中一时间乱糟糟。
不怪她自恋，她其实能感受出来江霁霖对她有那么一点微薄的意思。但是每次她想深究时，他却总是不动声色地推开她。这令她很疑惑。
所以是「S」级的任务吗？
*
“这些、这些还有那些……”云小念一边嘴里碎碎念，一边把两人需要的东西装进芥子袋中。
等收拾完了，云小念擦了擦汗回头，发现宁藻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聚精会神地雕刻着着手中的一个零件，眼睛亮亮的。
她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一点害怕。她想，如果宁藻想成为机关师，那她跟着她就好了。
她们一起来的，无论如何，路上也要一起走。
她走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道：“藻藻！”
宁藻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侧过脸看着她，灯光为她打上一层光晕，格外温柔，她用鼻音“嗯？”了一声，以示自己的不解。
云小念叹了一口气，她“啪”得一下抱住宁藻的脸，郑重且认真道：“等到进入冬雪院时，每位弟子都要选择自己的职业了。”
“你选剑修吗？”云小念试探地问。
宁藻垂眸看着手中还半成的弩箭，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好烦恼……
她不擅强攻，选择剑修更能弥补自身的缺点。而且当今修真界正是剑修的天下，万法仙宗更是英才倍出，但是……
云小念不等她的回应，就拽住她的胳膊坐到她的身旁，撒娇道：“好了，别再做这些了，抓紧收拾行李，我们要有备无患嘛~”
宁藻无奈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也不知谁总丢三落四，倒过来教训我了。”
真不知道这小孩儿最近怎么了，老黏着她……
*
秋实院和冬雪院的历练均由经验丰富的内门弟子带队。门派为防止危险，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通讯玉简，用以第一时间交换信息，得到援助。
带队的弟子倒是熟人，是领他们入门的浦端与慎平。慎平见到他们很是热情，远远就吵她们回收，笑眯眯道：“咦，怎么不见猪小友？”
宁藻也呵呵笑道：“他好着呢，刘长老那儿包吃包住。”
慎平笑意更深，这两个人一个初见时是块原石如今璞玉初成;而另一个初见时是死沉的灰烬，而现在，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灰烬中也长出了小草。
两个人向旁边的浦端打招呼，他依旧是冷脸抱剑，颇为倨傲。
熟人打阵，宁藻对此行带着的一点怨气都消退了不少，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
万法仙宗常与民间组织进行合作，每年都会有不少民间组织难以解决的委托。两院弟子被分为十几支小队，向着五湖四海不同方向出发。
而宁藻这一组的任务是岚槛工会的最近突然出现的一个委托。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委托，但是随着许多参与委托的人的失踪，这件事逐渐引起了高层的注意。
于是就转交给万法仙宗这样常与民间合作的官方门派。
云舟伸展巨大的翅膀，时不时发出“吱呀”的声响，穿行在云雾中。耳朵时不时能听到远方传来鲸鸣声。
在这个世界，有一个传说，往天空的深处去，有一只云鲸被锁在天上。所以天上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都是云鲸的哀鸣。
宁藻靠近云舟的边缘，仔细地看着云舟上的翅膀，不由得惊叹起云舟的精密构造。
她转头看着慎平，问道：“这是机关吗？”
慎平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闻言挑眉微笑：“是的，北熙神女所制。”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宁藻不由地产生深深的好奇，斟酌地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嗯……”慎平摸了摸下巴，“了解一下《北熙神女传》？书肆里应该都能买到。”
宁藻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觉得合理，毕竟优秀的人就应该被人知道，鼓励后辈嘛。
她凝视着扇动的翅膀，感受风的频速，在云舟外似乎还施有一层阵法，防止飞禽沙砾的影响，所以她们即使呆在里面也不收影响，如履平地。
老实说，宁藻本来以为他们很快能学到御剑飞行，结果后来发现御剑飞行的门槛很高。
至少在这个世界中，修士要花费很多功夫去“驯服”本命剑，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才可借助先天剑气御剑飞行。
现在修士出行的工具反倒都是一些机关师所制的飞行工具。就像目前他们坐的云舟，也是出自机关大师北熙。
宁藻站在船边上，任由半空的凉风吹在她身上。一见面时，她被脚下这个巨大的东西深深吸引，对它莫名有一股亲切之感。
这不由得让她对未来深深思考，攻略之事虽还任重道远，但她留在这里的时间都是有限。
抛开别的不说，她对奇门遁甲，机关傀儡明显更有兴趣。但她作为个利益至上的成年人，权衡利弊是最基本的素养。
如果她无脑选择成为剑修，强攻系的优势能让她在这里拥有自保的能力。
而如果成为一名机关师，不仅容易走弯路，而且板凳冷，不容易出成果。就目前机关术的发展来看，机关师在社会上的地位并没有剑修医修那样高。
她有些怅然地叹气，总感觉回到了高考填志愿的时候……
直到日暮时，宁藻骤然觉得肩上一沉，不由得转头，然后看到云小念露出同往日一样熟悉明媚的笑：“风冷，我们回去吧。”
宁藻笑着把披风往身上拽了拽，和她并肩走到一起，回到舟中。
巨大的云舟在青空中如鱼得水，一时间，再高的山风也不过是这天地间一小小草芥而已。
*
慎平和浦端带着他们在一处隐秘的山谷落下，巨大的云舟很快就被收纳架进专门的芥子袋中。然后他们一众人落脚到一个小镇上。根据传来的讯息，原委托人就等在那里。
为了减小恐慌，方便行事，他们全都身着便装。不过这些名门子弟全都生活优渥，混在人群中像年轻富贵的公子小姐。特别大都年轻，还满腔侠肝义胆，英气逼人。
根本不像普通居民。
宁藻看着这群意气风发、身着华服的少男少女，默默拽着云小念和他们保持了距离。不过难怪，这次的历练对一些人而言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次！
两人在街上转了转就进了一家书肆，云小念靠在门口等宁藻。她穿着件烟灰色的纱裙，衬得整个人越发清高。
她目光追随着宁藻的身影，看着她跟着店主，在略微昏暗的店里找书。有光从又高又窄的窗户外射进来，他们走过的地方有尘埃在跳舞。
直到宁藻拿好书走过来，在她面前挥了挥手：“走了。”她才回过神来，乖乖地跟她走。
她们回到落脚的客栈中，宁藻进到房里关好门窗，脸色蓦然变得严肃：“那个店主有问题，我看到柜台下有带血的头发。”
“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赶快通知师兄们。”宁藻皱着眉说。她这样说一来是确实有这样的发现，二来是想提醒云小念不要轻举妄动。
云小念愣了愣，然后赶紧点头。
宁藻拿出几张黄纸，用朱砂写了几张驱邪符咒贴到墙上去。
云小念的玉简很快收到回复：“严阵以待，切勿打草惊蛇。”
两个姑娘草草洗漱完，云小念钻进被窝里然后翻身到里面，空出外面的位置眼巴巴地等她。
宁藻看到她这幅娇憨的模样，笑了笑。她看着旁边还未拆封的包装，顺手把它拿到了床头。她端过来烛台，坐到了床沿边打开包装纸，一时间竟愣住，差点打翻了烛台。
原先在书肆里灯光昏暗，注意力全放在周围，根本没有仔细看过，书被包装好拿着就离开了。
现在翻出来，“江霁霖”这个三个小字端端正正印在上面蓦地撞进她眼睛里，撞得她眼睛疼，让她不知所措。
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发展……
她急急地翻到正文，是中规中矩的人物传记：“北熙，生于北国，琅霄也。因其济世安民，封为神女……”然后便以平平淡淡的旁观者语气讲述着她颇为传奇的一生。
“……收有一徒，淮阴江氏，名霁霖。”宁藻看到这里才缓缓明白过来。
她没时间读一一读过，跳着翻到了末尾，迫不及待看到了结局。
读到“太昭贞明九年，于月啼峰元神俱灭，身死道消。”，她礼貌性地感慨一下天妒英才，红颜薄命。
不过生平经历倒写得平时简略，后面半本她大略翻了一下。大略记载着北熙神女平生发明，图文并茂，栩栩如生。
宁藻合上书，心中嘀咕着江霁霖还真是个好徒弟。然后她思维突然发散了一下，脑袋不定时抽风。
等、等等！
他不会暗恋他师父吧？
想一想，幼年落魄时被收为她救济，后又收为徒弟，然后每天朝夕相对。并且对方又强大又遥不可及说不定还长得很好看，天呐，这很难不产生一些非分之想吧。
是了，他对自己十分殷切是因为他——把她当成替身了吧……
如果是这样，那很多事就能说得通了。
难怪是“S”级的任务，幸好她只要攻略就好，不用付出感情，正好能将计就计呢。她想通了这些，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她把书收起来，放好。
回头时，发现云小念已经蜷缩在那里睡着了。她不由笑了笑，吹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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