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内没什么摆设,一张矮桌,几个凳子,角落里放着柴堆。真真可以说得上家徒四壁。
两个人局促地站在房子中间,看着眼前的小孩踏出了这个屋子。
宁藻看着门外同样的荒芜景象,下意识地开始感受这个屋子的生气。她面色不由一凝,睁开眼睛仔细看着这个房子布局。
一般从风水的角度上来说,好的布局能“藏风聚气”,以至于求福禳灾。
而这里大门却对着后门开,不仅极损气运,还容易招风,引起祸端。
虽然,这个也不是绝对。
但是屋外景象至多只能说缺少生气,而这里面却是充满死气,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难怪这里的男女主人早早离世……
还没等宁藻仔细地看个明白,那个孩子便拎了一个壶水走来。
他把水壶放到桌子上,找出碗放在桌上依次排好,弯下腰低头给她们倒水,随口地问道:“要坐吗?”
宁藻觑了下那个矮凳,上面蒙了层不知年月的粗布,加之低矮,坐下来腿都有些无处安放。
不过她只是耸了耸肩,蜷缩着身子,跨坐在小凳子上。
她看了看碗里的水,可能因为靠近矿脉,水中含矿量过高,碗中浮着一层惨白的水垢。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挑剔的人,捧着碗珍惜这秋天里的一碗来之不易的热水。
“喝完就走罢。”小孩拢着袖子倚在门口淡淡道。他乌发披肩,眼底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小妹妹,你一个住不害怕吗?”云小念觉得她还是有些蹊跷,试探性地问。
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异常奇怪,让伤疤变得更加狰狞。他指着自己睁大眼睛笑得古怪,尾音带着不自然地尖细。
“小妹妹?”
他开始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颇有几分大人的样子:“我不是女孩。”
两个人都有些傻眼,还有点尴尬。大概因为容貌被毁辨不出性别,再加上他的声音,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她们很诚恳地道歉,并借此和他搭话。
宁藻小心地问:“那你的声音是……”
“天生的,后来被烫坏了。”
他不在意地说,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你之前让我们离开,这是为什么?”
“而且我们一路走来,好像都没见到什么人?”
宁藻有些想不通地问道,努力向他展现了一个爱多管闲事的形象——主要想获得更多线索。
对方却因此变得警惕,他的脸绷了起来,硬邦邦地赶客。
“别怪我没警告你们。”
“快走罢。”
宁藻和云小念碰了一鼻子灰,她们看着紧闭的柴门,只好转身离开。
两个人走在不平整的小路上,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望了望天,西方压着沉沉的黑云,似乎要有一场暴雨。
宁藻突然问云小念:“他叫什么名字?”
云小念回忆起资料,答道:“好像叫云飞渡”
乱云飞渡仍从容。
不知怎么地,宁藻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诗。
*
乌云晕染,半边水墨画。
结果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
不过她们早有准备,一人一把精制纸伞,成功实现避雨自由。
宁藻她们找了间没人住的小屋落了脚,也不知原主人去了哪里。她们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尸骨,更没有一点人烟。
其实她们还只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姑娘,但宁藻不知怎么的不太怕,宁藻不怕云小念就不怕。
宁藻也不知道云小念怎么这么信任她,她半开玩笑地推了下她:“就不怕哪一天我会害你?”
“你不会。”她有些委屈地嗫嚅道。
两个人站在伞檐下,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宁藻先扭开了头,暗暗说道女主角虽然天真,但是眼光倒也不坏。
她在用真心和她做朋友。
两个人一齐把这个小房间收拾地干干净净,屋子中摆了个八仙桌,还有一张老式雕花架子床。
看材料还都是上好的梨花木,看来这还是户大人家。不过上面的铺盖宁藻不敢用,她嘀咕估计得在硬床上凑合一晚了。
然后她就看见云小念从芥子袋中拿出干净的被褥枕头,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云小念擦了一把汗,对宁藻笑得两眼弯弯:“有备无患嘛。”
宁藻想起她之前在舍院中忙前忙后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她找出朱砂粉末,撒在房间周围,又用朱砂笔在周围勾画出辟邪咒语——以防招惹邪祟。
紧接着,她又掏出了一个奇怪的木质装置放在了门边。“如果有人进入这里,它会提醒。”宁藻解释了一句。
她最后一遍又感应四周,确认好一切万无一失,才坐到了床边,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
——有点想把冻僵的手指放上去,不知道会不会熟掉。
她挺有闲心地设想着。
外面还淅淅沥沥下着雨,屋内稍有些潮气。
宁藻裹着干燥温暖的被子,一转身就能碰到云小念的被褥。两个小蚕蛹碰到一起,两个人都噗的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云小念在黑暗和雨声中说:“已经和师兄们报过平安了。”
宁藻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抓着被子裹紧自己蜷缩起来。
她怕冷。
*
雨滴的“哒哒”声中,她盯着床顶的视线渐渐模糊,意识也随之浮沉,渐渐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一点意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下坠,霎那间,她感到身体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努力在禁锢中挣扎,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绝望之际,身体却陡然一轻,脚却触碰到了地面。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血液也汩汩重新流动。
她以最快地速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快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打量起四周——尽管此刻她的心还在闷闷地急速跳动。
周围是一层厚厚的水淋淋的迷雾,伸手不见五指。宁藻全身戒备,这层戒备却像玻璃一样险些被击碎——她的衣袖突然被拉住。
“师父,怎么突然起了好大的雾。”宁藻感觉到一个小少年拽紧她的袖子,紧贴着她走路。
正当宁藻懵懵地想回答时,她听见自己发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嗓音清泠泠的像溪水一般。
“阿霁,看清楚了。”紧接着,她衣袂翻飞,大风忽地无休无止地吹过来,小霁霖只能用袖子遮住脸抵挡风沙,勉强在风中站稳。
宁藻听到熟悉的名字,一时间心悸得厉害,脑袋突然要炸开地疼痛。她努力想看向旁边。可惜她发现自己连跟手指头都动不了。
电光火石间,她的心思百转千回。
她这是还在梦中吗?
有点像之前在禁地里的幻境。她只能被动的接受着一切,旁观着一切,经历着一切。
但是,这次这个人不是我。
她异常冷静地想。
并很快推算出这个人的身份——北熙神女,也就是江霁霖的师父。
她只是个初入仙途的小虾米,是来自现代世界的普通人。她知道在幻境中最忌讳的就是失去自我,勉力定住心神。
这阵风强势地把雾吹散,村庄像被淘洗过般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她”伸手摸了摸了小霁霖的头,叹了口气道:“拿剑。”
宁藻的视线随着这个人的动作,看见江霁霖蓬乱着头发,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把小短木剑。
差点绷不住严肃的表情,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应当不是把简单的剑。她仔细地看过木剑的材质和形状。
剑身的线条是刀削斧凿的流畅,材质看不出来。
宁藻从江霁霖给的小册子中看到过,有人会把凤凰母树的枝干砍下来制作成木剑,修行者与木剑朝夕相伴,引灵共生,木剑会渐渐在灵气的温养下蜕变,使剑更符合修行者的需要。
但是这样得到的剑更容易与它的主人达到人剑合一的境地——有点像独一无二的私人订制。
就算对于第三者来说,它也是把罕见的好剑。
但达成的要求也十分苛刻,不仅要持有者日久天长的伴随,持有者还必须要有极高的天赋。所以百年来很少有人达成。
更别说凤凰木树早已灭绝,也不知这块木料从哪里来的。
等等。
江霁霖不是医修吗?!
宁藻觉得她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宁藻想到了之前好像有一天,他想送她一把剑来着。她有点微微窒息,不过也可能是她多想了。
她努力甩开这些无可回避的蛛丝马迹,将注意力转回到幻境中。
那把剑已隐隐可见剑光,但却柔和没有丝毫杀气。小霁霖握住它往迷雾退散的方向一指,视线巴巴地往他师父身上蹭。
“她”双手抱臂,颇有几分漠不关己的意思。
她退到了离他十几米的地方,远远地大声喊道:“别害怕,勇敢点!”
然后看到小霁霖红着眼圈,时不时回头看她,努力地举剑。宁藻觉得她心都有点被萌化了,没想到他小时候还是个小哭包。
可惜这个时代还没有相机。
——不对,已经开发出玉简了。
他犹豫地握剑走进雾中,身影渐渐模糊消失。然后刚刚还和他笑嘻嘻的北熙就站不住,悄悄跟过去。
正当宁藻也在寻找他的身影时,衣服又被拽住,小孩抱着剑抽着鼻子:“好丑。”
不正常的雾气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地上躺着个浑身黑疙瘩的兕妖。
——只不过头颅已经被一剑划落,颈部的伤口汩汩流了一地的黑血。
宁藻不知道身体的主人是否感到欣慰和骄傲,但她却有些心惊肉跳。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利落了。
这种事情对孩子身心发展能好吗?
她内心深深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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