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血

敖潜本来还在一旁理着书,但动作却停了下来,整个人没有任何地预兆地向后倾倒。

宁藻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慢慢落到自己的腿上,然后横抱到旁边的软榻上。

他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宁藻的一颗心也随之沉入了谷底。

这预示着,他快没有多少时间了。

也许把他拘在门派里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他应该趁着清醒的时间,多去凡间看看锦绣和繁华。

她轻轻合上了门。

转身,江霁霖站在台阶下,微微仰视着她。台阶上屋檐挂着散发着暖黄色的灯笼,照亮了他的侧脸。

他有点自嘲地动了动嘴角,没想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来。

一直牵挂的,不就是这里吗?

“正好,我们谈谈吧。”宁藻语气冷淡,但其实非常心虚。难不成是因为白天的事找上来了。

她利落地走在前面,时不时用余光偷偷觑了他一眼,看到他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看着倒不像来兴师问罪的。

她把人领去了了她的书房,长袖一挥,屋内的蜡烛跳跃着火焰燃烧。房间内弥漫着檀木香味,间或有一点草药味。

两个人面对着面坐下,江霁霖偏头,有拳头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屋内约莫是太凉了些。

她听到他咳嗽,不由得想到今天他应该也去稳固大阵,应当花费了不少精力。心脏不由得柔软和心疼起来,又暗暗埋怨起自家师兄来。

他自己徒弟满天下,怎么偏偏盯着她的这一个不放?

宁藻两只手交叠地坐在那儿,两个人就又陷入了沉默当中。她慢慢开口说道:“我们或许可以说说真心话,相互提问怎么样?”

宁藻有太多东西想要问的东西太多了,但是一看到他,就觉得自己怀疑的事情太多余了。

他不是那种人,或者说,他绝无可能做出不利于门派的事情来。

江霁霖放在身前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两下,他不由得抬头看着她。

这是他们以前做过的一个约定,相互提问,回答的人必须说真话。

因为她说过,她讨厌误会。

“你先问。”宁藻仔细看着自己徒弟清俊的眉眼,然后身体放松地向后仰,以一个十分放松地姿势坐着,等待着他的问题。

宁藻经过深思熟虑和跨越内心无数道障碍,决定要先和江霁霖好好谈一谈。她教他,养他。她不相信他会害他,不过她也不想教他担心,所以只想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江霁霖却坐得板正,后背笔直,没有一丝放松。他嘴唇动了动,自己都没注意到声音里带着颤:“你这么多年……都在哪里?”

“嗯……”宁藻早就想到他可能问这个,一点都不慌乱,语气轻松地回应,但眼神深处越暗藏着锋芒,“我大概是真死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又活了过来。可能我们小草随便给点光啊,水啊就能再活吧。”

宁藻估计当年她的死真的和他没甚么关系吧。云飞渡为了复活自己不惜以千万人骨血作祭,也不应当是他。

所以不是她身边的人吗?

江霁霖闻言默然不语,她毕竟记忆不完全,记不得太多东西。

“该我了”宁藻说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一点,“我想知道,怎么不见你用剑?”

“用不了了,”他伸出自己受伤的左手,轻描淡写,“它不再愿意任我驱使。”

宁藻看着他的手上缠绕着绷带,心脏突得多跳了一下,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的有些不正常。只是方才灯火昏暗她并没有发现。

她不由得惭愧自己对着一个病号咄咄逼人,嘴上却忍不住再问:“为什么不换一把剑?”

江霁霖抬眼寂默地看着她,宁藻不由从中看见了委屈。她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以前宁藻在这种问话中也经常不按规则多问很多问题,但显然长大了的江霁霖并不再纵容着她,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师父您,想起了多少?”他紧盯着宁藻的神情。

宁藻默默低下了头,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可是一旁的茶壶约摸是空的。

“只记得我带着你和飞渡下山的时日,后面就不太记得了。”宁藻也说不出来具体日期来,记忆这种东西太过虚幻和具有欺骗性了。

江霁霖低低“嗯”了一声。

宁藻于是穷追不舍,问道:“为什么不换一把剑?”

他眉头动了动,坦然说道:“没有更好的一把剑了。”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最好的还不如不要。

他从不将就。

宁藻后槽牙被咬得咯嘣响,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叛逆和自负呢?

轮到江霁霖:“你还打算回来吗?”

宁藻挑眉:“不回去,等我把烂摊子清理清理,便去凡间找一块繁华地,开个小铺子一直到老。”

她沉吟了一会儿又有些高兴地说:“兴许再开一家私塾,教书育人,有教无类,让他们都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她最爱的还是人间。

江霁霖低低“嗯”了一声,宁藻不知道他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只是见他眉间又多了一抹郁色。

宁藻答完,又慢慢吞吞地盯着他的双眼道:“我走之后,你是不是翻过我屋内的典籍笔记?”

宁藻委婉地问了他是不是自学过机关阵法,如果是这样,让他陪着她六师弟同去去稳固大阵倒也有一番缘故。

江霁霖轻声答:“我是您的徒弟,总是要把您毕生的东西传下来,不至于让您丢脸。所以我翻阅学习您所有的笔记。”

末了他还十分委屈犹疑地说:“您不介意的吧。”

宁藻连忙摇头,好教他不要多想。但又抑制不住地头皮发麻,想到她那些笔记。只恨当时不能当时不能把它们一并给带走。

可惜……

只是她浑身上下无利可图,也不至于用在她身上装系统这种曲折的手段。

除非——他真的喜欢她。

宁藻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看着江霁霖的脸几次想开口询问,都抑制住了这个**。

如果她的猜测是错了,那她还怎么在他面前抬头。宁藻想,大抵人间最矛盾的事便是这样了。

等轮到江霁霖提问,他却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想问了。

一方想停止,另一方也就不能再继续询问。

宁藻失望地低下了头。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想问。

宁藻和他毕竟是不是敌人,而是师徒。徒弟受了伤,总要安慰安慰。她蹭过去拉他的手说道:“疼不疼?”

她凑得进了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从内往外散发的冰凉。她不由分说地摸上他的脉搏,他的手腕也凉凉的,脉搏跳动微弱。

宁藻给吓了一跳,从一旁扯过小毯子不由分说把人给裹起来。

两个人一来一回当中,江霁霖发冠被她碰歪了。宁藻就在他不知所措的目光顺势取了下来。她险些又一个顺手要把人横抱到自己在书房安置的小床上。

但是他早有所觉地避开,红着耳朵脖颈打断她,说没伤到腿。

宁藻照顾敖潜照顾出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讪讪地移开了目光。

她欲盖弥彰地去一边儿升了屋子里的暖炉,边紧张到唠叨地说:“你先睡,我给你熬药。”

修士当然也需要睡眠休歇恢复体力,江霁霖躺下来看着她垂落颊边的发丝,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

宁藻喜欢躺着,她的书房,工作室,甚至厨房都安置软榻,方便她累着了的时候眯一眯。

被褥上还有她身上独有苦涩中带着点清甜的味道。他太熟悉了,从她走的每一天开始,这里的每一件东西从此都意义非凡。

他起初会以为自己紧张而无法放松,结果竟然真的就这样缓缓地入睡了。

宁藻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凑上前碰了碰他的脸,竟然难得的觉得静谧和安宁。

她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眼,就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唇角不由得弯了弯。她以前就说过,他小时候那么好看,长大了肯定还好看。

她突然伸出一只手指,嘴里默默念起咒语,一滴闪着鎏金光芒的血液被逼落到了他的眉间,慢慢渗入,衬得他的容色妖冶。

授心头血,滴血者可以分担受血者的伤痛,而受血者则可以慢慢获得滴血者一定的修为。

一般都是修为差距较大的道侣来结的单方面的契约。结此契的伴侣,滴血者与受血者同死,但是滴血者死了,受血者却没有任何影响,反而能够获得滴血者大部分修为。

因为违反人道,早就被列为禁术。

可惜,在宁藻的字典中,从来没有禁术二字。

她年轻时那会儿多有轻狂,甚至尝试过习魔。不过被师父追着打上几顿之后,她就只乖乖地看,并不怎么上手了。

宁藻毕竟修为比他高,恢复能力也比他好,所以放心地用在他身上。她皱着眉活动了一下刺痛的左臂,她只不过分担了一些疼痛而已,就已经难忍。

那他之前得多痛啊。

仙门机关阵法衰落,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又偏偏做了那么多。

宁藻扯了扯嘴唇,仰头看了看头顶梁柱上的雕花。她最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自从她恢复了一点记忆以来就一直如影随形。

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那么她想,只想把自己的唯一有的一点东西全部给他。

他还那么年轻,有天赋,前途无量,大有可为。

就算她再怎么揣测怀疑他,也不可否认,他是她在人间最深的牵挂。

一股猛烈的疲惫侵袭着她,她轻轻靠在床案边,慢慢阖眼。

互宠呀 :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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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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