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郑长明最想知道，急急问到。
其他人也面露好奇。
“不是什么难事。”郑淇长叹一声，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脸颊，“长这么大，我只在公社吃过几次肉。如果你们让我下一次馆子，吃顿饱肉，我就答应代替大哥坐牢。”
馆子只在县城有，郑淇点明了要吃肉，还要吃到饱，没个两三块钱下不来。
他又捶捶腿，“而且昨天你们把我脚打疼了，我走不动，得坐班车去县城。”
“你怎么不去抢钱呢？”郑长明听到弟弟要吃肉坐车，顿时心疼钱，就是他自己上县城打牌喝酒，都是走路。
“大哥若是不愿意……”郑淇慢慢低下头，别人看着是被郑长明吓到了，实际上他是在偷笑，“那……那你去坐牢呗。”
语气有些不情愿，“你们不用骗我，村里的二柱子就做过牢，他说了，牢里没肉吃。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你们答应了，我吃完肉就直接去警局自首。”
“二哥！”
站在郑淇身边的郑洁听不下去了，拽着郑淇的手，蹙眉小声问，“坐牢不是小事，你真想帮大哥坐牢吗？”
听此，郑长明过来推开郑洁，郑洁摔了个踉跄，撞上门板，“男人的事，你一个臭娘们问什么！”
“都中午了还不去做饭，又想挨削吗？”
郑洁不太甘心地看了眼二哥，再看看大哥举起来的巴掌，心中不甘，却又无奈。大哥害死孕妇，警察已经在盘查，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他们家。
郑洁心里巴不得大哥遭报应去坐牢，可二哥都愿意代替，她再说什么，也只能是徒然，谁让她是女儿，不受重视呢。
郑兴看女儿离开后，敲了下手里烟杆，把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那就这样说好了，徐燕以后跟长明好好过日子，孩子的事谁也不许提。老二，明儿就让长明带着一块钱和你去县城，算是你弥补长明和孝顺父母了。”
“一块钱？”王招娣听到要花一块钱给二儿子吃肉，顿时心疼，偏头看向郑兴，“老头子，是不是太多了？”
多吗？
郑淇觉得不仅不多，还少了。
郑兴一脸不在意，他早就想好了，“老二既然是帮长明坐牢，这钱当然是长明两口子出。”
郑长明没钱，他手上一有点钱，就打牌花了。
所以郑兴看中的是徐燕手里的钱，正好之前徐燕偷过王招娣的钱，又干了亏心事，让她出钱，理所应当。
和王招娣一样，钱是徐燕的命根子，可今天理亏的是她，这一块钱她只能咬牙出了。
郑长明听到明天是他拿钱，心中乐呵，他可不管谁给钱，反正钱到他手上就是他的，明天随便忽悠郑淇吃个肉包子也算开荤，要是不听话打一顿丢警局也行。
钱还没到手，郑长明已经在盘算怎么花了。
“爸，大嫂。”郑淇观察一圈对面四个人的脸色，声音还是很小声，却很坚定，“不用等明天，待会就去吧。”
郑淇能有下午自首的觉悟，郑兴几人都很高兴，听到这里时，纷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可郑淇接下来的话，却让徐燕炸了。
“但是一块钱不够。”郑淇这次离开，不打算再回来，一块钱在外面租一个月房子都不够，更别说搞生活。
他竖起了五根手指，“我要五块钱，钱得先给我，如果有钱多，我再让大哥带回来。”
“你说五块钱？”徐燕跳出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问。
她是有点积蓄，但大部分是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还有从郑长明母子身上扣出来的，存了五年，到现在不过十块钱。
郑淇一开口就是五块钱，等于要她半条命。
郑淇嗯了一声，“大嫂，咱们毕竟做过夫妻……”
这话一出，徐燕脸色刷地白了，她身后的郑长明瞬间黑了脸，夫妻俩同时开口让郑淇闭嘴。
“五块没有。”徐燕咬牙说，“我再给你加五毛，够你吃的了。”
郑淇摇头说不够，“二愣说了，翠喜楼的猪头肉就要两块五一斤，我还想喝酒，猪蹄也得来一个。”
他边说，边曲起膝盖，大声咽口水，“大嫂，爸说我和你睡觉对不起大哥，但每次都是你主动，你还说……”
“给你给你！”徐燕是真怕了郑淇。
什么睡不睡的，她自己听了都膈应，更别提郑长明。
郑淇听徐燕松口，忙换上笑脸，“那大嫂走吧，我去跟你拿钱。”
徐燕再不情愿，也只能破财消灾，谁让她之前没看清郑淇骨子里是个无赖。
拿钱时，徐燕还是很舍不得。
“东街口的扁食好吃，你可以多吃几碗。”吃多了扁食，就没肚子吃猪头肉。
徐燕期盼着郑淇多吃几碗扁食，替她省几块钱才好。她自己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吃两口肉，平常哪里舍得花钱下馆子。
“多谢大嫂关心，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郑淇冲徐燕咧嘴笑说，仿佛没懂徐燕的潜台词是为了省钱。
郑长明站在门槛上，看到老婆和弟弟站在一起笑，心里膈应得紧，走过去把老婆拽进屋里，“钱都给了，你还看他做什么，给老子进屋。”
郑淇拿了钱，心中满意，至于屋子里发出什么响声，都和他没关系。
回了自己的小破屋，找出稍微好一点的衣服，还有破棉衣，他都先穿上。
“二哥。”郑洁匆匆进来，手里攥着一把零钱，都是一分两分的，全塞进郑淇的口袋，压着嗓子急急说，“这些钱是我偷偷存的，你带上大嫂给的五块钱，跑吧。别听大嫂的话，杀人得偿命，五年根本不够。”
“李家那寡妇还有两个女儿，前脚死了爸，现在又没了妈，爷爷奶奶嫌弃是两个拖油瓶，叔叔伯伯骂她们命硬，谁都不愿意要她们。大哥造的孽，让他给李家寡妇偿命，是他的报应。”
“你就听我的，到了县城转头就跑，千万别去警局。你可别再傻了呀！”
郑洁越说越气，先把她自己说哭了。
郑淇手去掏口袋，钱上面有不少土，想来是他妹妹怕被其他人抢去，偷偷埋土里了。
“小洁，你的钱，哥不能要。”郑淇把钱掏出来，想还给郑洁，但被郑洁躲开。他是多活一辈子的人，有许多活命的方法，但郑洁在这个家里，比他还难。
这时，厨房里传来王招娣的催促，郑洁赶忙擦了眼泪，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郑淇，“二哥你要听我的，千万别代替大哥去自首啊。”
说完这句话，郑洁就急忙跑出屋子。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王招娣骂郑洁偷懒的话，郑淇拿钱的手慢慢发烫，眼眶渐渐湿润
没穿越之前，郑淇十岁就成了孤儿。
没有家人呵护，也没有朋友关心。
一个人摸索着长大。
现在突然有个妹妹，愿意把她所有的钱都给他这个“傻哥哥”，那他肯定要加倍对妹妹好。
“郑淇，你还在磨蹭什么？”
郑长明在院子里催。
“来了。”郑淇应了一声，把钱放进最里面衣服的口袋，扣好纽扣再走出去。
看到郑长明时，他又是一副怂包小可怜模样，怯生生地瞟了郑长明几眼，两只手紧紧往下拉衣服边，“大……大哥，我们走吧。”快点进城，就快点送你去警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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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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