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淮兀是被窗外的阳光扰醒的。
前一天一直都是阴天，晚上他从医院回到家的时候还淅淅沥沥下了雨。医院的人说他最好再休息几天，但是医院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封闭感让他觉得有点受不了，而且万一上边那些闲来无事的人又过来问这问那也很麻烦。所以柯淮兀不顾院方阻止，自己把输营养素的针管拔了，叫车回家了。
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过由于右腿落地时候受到了撞击，怕放着不管越发严重，膝盖处打了个支板。这几天走路恐怕都要有点瘸。毕竟蹦着出门不太好看，他决定躺尸几天。
早上醒来之后他就叫了附近的高级商店的配送，让他们送吃的喝的等等生活必须品过来。本来这些事可以交给处理会的人来做，焦云还有处理会几个人热情表示可以过来照顾起居，全被柯淮兀拒绝了。
“我只是腿受伤两天，不是高位截瘫。”
他这么说了大家也就没再坚持。毕竟谁都知道柯淮兀作为队长虽然对属下很大方，但从没有叫过任何人去他家。包括跟了许多年的焦云也一样。焦云还耿耿于怀的说起一次台风天他和队长执行完任务刚好在队长家附近，他本想着借宿一天，结果柯淮兀帮他订了一间酒店。处理会的人们对此有所猜想并私下神叨叨分析一通，说可能对于柯队长来说，家就好像一个跨进内心界限的范围，就好像并不能随便让人闯进心房。
这些话当然没让柯淮兀听到，但实际也确实大概是这么回事。
虽然他没有考虑过理由，但只要想想邀请外人回家，他就感觉到一种不适感。他其实比他看起来的要孤冷不会少。
喳。柯淮兀沏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往后仰，在躺椅上坐下了。一条右腿直直伸展在躺椅上。
就在他刚刚坐下的同时，门铃叮咚响了。
柯淮兀扬起一条眉毛，拖着不太灵活的右腿起来。走到旋梯口拿起挂在墙上的门镜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但是他知道肯定是送货的人来了。
他简单冲门镜那边的人说了两句：“等下，就来。”
他住的是个三层的独栋别墅，出于美观考虑并没装电梯。很显然他装修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他在楼梯口停了一下，然后抬起一条腿，单脚蹦了下去。
到了一楼大门口，他打开了门。
“给外卖开门就这么不着急？”
一个熟悉的出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柯淮兀瞬间觉得心头一麻。
“陶笙？”他愕然道，“你怎么来了？”
陶笙的左手提着的是一大袋子柯淮兀订购的东西，看起来他碰巧和外卖小哥撞在了一块，把他的东西都截下来了。另一只手则是拿了另一个两个袋子。都是浅米色的。
柯淮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显得有点笨拙。
他慌忙哈腰伸过去了手，想把陶笙手里沉甸甸的袋子拿过来。陶笙手往后一躲，柯淮兀什么也没拿到。
陶笙垂着眼睛看着柯淮兀的腿上。
“行了。都这样了还抢。”
柯淮兀张了张口，仍旧有点笨拙地嗯了一声。“小伤，没什么事。”
他沉默了两秒，有点难以置信的侧着头看着陶笙。
“你……是来看我的？”
“不是。来送快递的，兼职。”陶笙白了他一眼，回道。
“……”
柯淮兀无话可说。他这个问题问得的确没水平，任谁都知道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他只是没有想到陶笙会过来。
他正走神，咔一声，陶笙把一个纸袋子推到了他的眼前。柯淮兀理所应当的认为可能是什么慰问品，打开一看却是一袋氧气瓶。
“这是……”
“上一次进关卡之前看到过一个可疑的群聊，但当时群里对关卡做出了预测。”陶笙道。“一个叫‘蓝眼天使’的id，听说过么。”
“没有。”柯淮兀说，“对关卡做出预测？”
“说起来有点复杂，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你还在养伤就别想这些了。”陶笙说，“总而言之，这次他提示写着要配好氧气瓶。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估计处理会里面应该有，不过你这里就未必了。”
陶笙的话头收了收，又把另一个袋子塞了过去。
柯淮兀展开了袋子，里面是浅色的盒子。
“…”这次发到轮到陶笙有点支吾了。他神情算不上很好，毕竟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又要脸面，所以侧着脸道：“想练练手了，顺手做多了。”
柯淮兀打开放在纸袋里的盒子，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塞的满满的是自己做的菜。鸡蛋卷、凉拌菠菜、鸡肉、桃酥点心…色香味俱全。完全符合了陶笙的完美主义标准。
但因为知道陶笙的料理水准，柯淮兀知道他做出这样一盘到底会花多少心力。陶笙的眼下有点疲惫，也不知道做这些准备了多久。柯淮兀有点说不出话。
“谢谢。”他最后才憋出这么两个字。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陶笙不自然地说。“不喜欢扔掉就行……那，你没啥事就行了。”
陶笙把袋子放到了柯淮兀家的门口，他是头脑一热过来的，其实对该说什么并没有设想，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人关系缓解时的微妙情绪。
不过，他只是来看柯淮兀的。看柯淮兀的样子并无大碍那他也就放心了。
陶笙转头要走，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攥在了他的手臂上。
“进来坐会儿？”
柯淮兀说。
陶笙没答话。
“来坐会吧。”柯淮兀诚恳地再次说。
陶笙沉默了几秒，转过了头。
柯淮兀住院后略显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柯淮兀跳着一只脚让开了路，让陶笙进来。
陶笙左右看了一眼这里。
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和柯淮兀的约会都是在酒店里的。因为那时候柯淮兀还隐藏着他的职业以及身份。陶笙一次也没有来过这里。
别墅的外观是一栋简洁高雅的洋房式造型。进去之后陶笙发现实际屋里简洁至极，一楼一间敞开式透天光的客厅里是环形的沙发，一张毛毯搭在上面，为这过度干净的屋子增添了一点随意感。
柯淮兀说书房和卧室之类的都在楼上，但是陶笙没有让他上去。他直接到客厅的沙发坐下了。
“我去拿点喝的。”柯淮兀说，“想喝点什么？”
“有什么。”
“红酒，胡萝卜汁，牛奶，咖啡。”柯淮兀想了一下说。
“咖啡。”陶笙不假思索。
“好。稍等。”
柯淮兀眯眯眼睛，朝厨房走过去了。
陶笙坐在沙发上，看着屋里过于少的几样装饰品。一般寻常人家里会布置的东西一概没有，但是沙发正对面的墙上却挂着的银色相框里的东西却有点眼熟。
那是一张电影票。
去年春天上映的一部艺术电影，一部用朦胧手法拍摄的历史传记。柯淮兀和陶笙一起去看的。陶笙看的津津有味，柯淮兀却在旁边睡的很香。
对了。他们之后还为这事拌了几句嘴——
“怎么不说话啦。”柯淮兀侧过头，垂眼看着陶笙，“喂。”
陶笙肩膀一躲，没让柯淮兀的手揽上他的肩。
柯淮兀眉头一台，嗅到了一点不妙的味道。
“宝贝不高兴了？”
“我说了我自己来。”陶笙的确是很不高兴的语气。“你非要跟着，结果却在边上打呼噜。”
“可是他拍的太无聊了。”
“倒也是。”陶笙辛辣地回道，“特别是对于只喜欢龙傲天的人来说，大概欣赏不来吧。既然这样你就不该勉强自己。”
柯淮兀看着陶笙。
“可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陶笙撇着嘴，没说话。
“下次我肯定不睡了，好吗。”柯淮兀的手最终还是揽上了陶笙的肩，笑着逗他。
“你下次别来。”
“真的不这样了。”柯淮兀带着讨好语气的说。然后他们出电影院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雨。早春的天气常常如此，反复无常，柯淮兀和陶笙都没有带伞。电影院的文创商店上贴着一个临时休业的牌子，看起来也没地方买。
陶笙刚看着大雨犯难，一件大衣就已经披到了他的头上。柯淮兀的手环着陶笙，把风衣按在他的头上。
“你干什么——”
“带上我，你至少多了一个交通工具。还有随身雨伞。”
柯淮兀笑着说，不等陶笙说什么，柯淮兀已经搂着他，在雨中向停车场跑过去了。
……
陶笙站在柯淮兀的家里，看着墙上这张电影票，视线变得柔软了。
再在客厅里转了一圈，他发现在这个家里的角角落落里装饰的东西，竟然都与过去他们的点滴相关。
他们去网球场打球时候赠送的腕带。
大雪天堆的雪人的照片。
他们路过游乐场，柯淮兀非让陶笙去抓声抽个娃娃。抓到的丑陋的大头奶牛公仔。
当时他们还嫌弃地说：“都是把卖不出去的东西搁在抽奖机器里。”
他以为柯淮兀肯定扔了。
但没想到就连这个他也默默的留了下来。
陶笙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确实在一些事情上误解柯淮兀了。
这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出现的。
柯淮兀端着咖啡和茶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了停在楼梯前面的陶笙。
柯淮兀知道陶笙现在并不想和他有逾届的关系，他也不想让陶笙觉得有什么压力，于是洒脱地自嘲道：“呀，被发现了。有点丢人，你就当没看见，不然搞得我像是个变态收集狂。”
话音刚落，叮的一声。
咖啡的金属搅拌棒和瓷杯一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几滴咖啡在空中跃起，又落回杯里。
这是因为陶笙忽然转身，抱住了柯淮兀的腰，把额头贴在了柯淮兀的胸前。
柯淮兀的瞳孔缩紧，无声地看着陶笙。他不敢相信……甚至不敢猜测陶笙举动的意思。
“这次不能逃跑了，知道吗。”陶笙说。
听到这话的瞬间，柯淮兀的手指有些发抖。
他缓缓将手里的茶托平行的摆在了手边一个书架上。空下来的双手环在陶笙的身后，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知道。我哪舍得。”
他哽咽地回答。
许久以来没有的吻忽然印上了陶笙的额头。比起以往的情意迷乱，这个吻比起哪一个都克制。
也比起哪一个都深情。
：D宝贝们久等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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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同僚X剧院X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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