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寂静黑夜(4)

清晨,许清和按约定时间从房间来到大厅,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位。

不过才第三天,新人只剩模特薛颖、大学生曹丽和他自己三个,现在许清和知道为什么在榜只有一百个了,玩家多,淘汰率同样不低。

昨晚的惨叫声时刻警醒着他们这是一场随时丧命的游戏,幸运点有卡牌傍身,倒霉的只有死路一条。

曹丽最后一个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衣服套了一半,毛朵看不过去让她先捯饬好自己。

“昨晚你们也听到了吧。”

张井脸色发白,迫切寻求认同,别看他外表魁梧,内里却是个连恐怖喜剧都不敢看的小男人。与第一晚毫无动静不同,第二晚他们实打实听到怪物咀嚼骨头嘎嘣脆的声音。

要想弄清吴蓝死因,恐怕他们得去看一眼现场。

小刘和棠梨打头阵,中间依次跟着毛朵、曹丽和老爷子,许清和陆五月两人断后;张井害怕得走不动道留在大厅,王铁柱和薛颖陪着他。

窗户大开,风吹动窗帘飒飒作响。吴蓝的上半身已经被啃食完毕,下半身依稀分辨出脚趾,撕碎的衣料散落在地上。从血液痕迹看,她是想爬到门边求助,又被拖住腿往外拉,只一臂之差,她就能得救。

“该庆幸她没能开门。”小刘冷静出声,没有人会傻到反驳他看似冷血的发言。因为大家都明白一旦开门,队伍剩余十人在劫难逃。像小刘这样才能在残酷的副本中生存下来。

许清和绕过地上一滩血迹,走到窗子前。每个房间的窗户都是推拉窗,复盘的时候还特意说了要锁好门窗。而吴蓝屋里的窗子,明显没有上锁,本来推到尽头关好也没事,坏就坏在窗框不知何时放置了防撞贴,小小一粒圆形,不仔细的话几乎发现不了。

正是这一丝缝隙让黑影有可乘之机,撞破玻璃入室觅食。

许清和将发现说与大家,众人返回各自房间,不仅窗框上发现了防撞贴,还发现玻璃起了裂痕。

避难所并不十分安全。

更糟糕的消息传来——村长死了。

被早起的村民发现吊死在后山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村民赶来通知他们竞选村长仪式就要开始了。

许清和神色复杂地看向诡异重复报信的村民,看样子村民明显是在执行强制任务,不把他们弄过去就一直卡进程。

老爷子站起身,“走吧,小家伙们,看看前方有什么等着我们。”

老爷子说完率先踏出门,村民眼神僵硬转向尚在屋里的人,前两天还善意友好的村民此时变成无机质的提线人偶,离他最近的许清和仿佛能听到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嘎吱声。

突然,陆五月用巧劲拉住许清和胳膊,一同走出去。

凝滞的空气流通一瞬,许清和很想揉一下眼睛他是不是看错了,不然为什么在村民脸上读出满意的深色?

陆五月没有放手,顺着力道来回抚摸,老婆的手臂好滑,想舔。

许清和艰难抽回自己的胳膊,默默远离陆五月,痴汉是病,得治。

“什么?”

“没什么。”许清和连忙搪塞过去,小刘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

“请各位客人到祠堂观看选举仪式。”村民催促道。

没有人愿意当村长,村里长老脸色难看,有人注意到旅行社的客人到来,附在长老耳边一番,长老浑浊眼球闪过亮光,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于是,参观者变竞选者。

玩家不嘻嘻,前两天搜集到的信息,他们都知道村长是个高危职业,只要没有解决村民的问题就会死掉,应该没有人想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吧?

“我可以试试。”

许清和错愕,还真有舍己为人的勇士啊?待看到是谁时,他怔住,陆五月个病秧子搞什么鬼?

选举顺利结束,陆五月当选新一任村长。

“你怎么想的?”许清和不认为陆五月是什么莽撞逞英雄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陆五月眉眼低垂,怅然道:“我只是想为团队出一份力,能帮上哥哥就好。”

许清和抱胸站立看他搁那装,一字诗:表演型人格。

陆五月唱了一会独角戏,发现唯一在场的观众并不捧场,脸一垮,“哥哥我的演技不好吗?”

“非常。”许清和伸出食指推开凑到他跟前的陆五月,“你发现了什么?”

“不愧是我哥哥,咱们心有灵犀!”

陆五月在许清和斜眼睥睨中收敛起无处安放的表演欲,解释道:村长虽然高危,但却是唯一一个可以广泛接触其他村民和村里秘辛的人选。就算没有这一出,他原本也有取代村长的打算。

再者,陆五月掰过许清和的脑袋,“看那边。”他指向远处耸入云间的斜塔,“不入虎穴,焉知虎子在哪?”

许清和眼见陆五月兴趣满满,病气难掩青年英姿勃发,惹眼极了,有颗种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悄然落地,只待时机成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提醒他小心点之后,许清和找到老爷子,将昨天扫描的字画递过去请教到。

老爷子不知从哪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颤颤巍巍问他是从哪来的?

许清和老实交代,“您认识这个?”

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有一好友酷爱离奇玩意,我跟着知道一耳朵。这叫殄文,又叫水书,鬼书,反书,是专门写给死人看的文字。”

“您能翻译它们吗?”

“看不起小老头?”老爷子豪气挥手,“想当初我可是远近闻名的……罢了,往事不必再提。对了,后生,你说这字刻在祠堂里?”

许清和点头,补充道:“在很不起眼的小木板上面,上面缠绕着数条锁链,不像是给祖宗的,倒像是……”他不敢乱揣测。

老爷子目光慈祥看向他,无声鼓励他说下去。

“倒像是禁锢着什么。”

老爷子赞许抚须,不愧是那瘟神看上的新人,有点东西,“你说得不错,这上面大致意思是一个叫陶雅的女子罪行深重,不入轮回。”

陶雅?许清和咀嚼这两字,他想起,来时碰到村民闲聊家长里短,说到谁家突然噤声,是……好像正是陶雅!

许清和匆匆告别老爷子,循着记忆,村民还在原地。

他端起长辈最喜欢的笑,上前东拉西扯,状似可惜道:“村子陶艺精美绝伦,要是现在还有老陶艺人就好了,不愁摄影展没有作品。”

村民快嘴道:“怎么没有,村东头陶雅家……”

被另一村民手肘回去,“大摄影师你要想买陶,去村东头第二家,保准让你满意。”

许清和谢过村民,照着简陋指示,找到一家不起眼小店,内里却大有乾坤,他呼吸一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逼真活灵活现的陶制品。

他行走于琳琅满目架子间,嗅着陶土芳香,很难想象这是争分夺秒追求生机的副本里应该有的东西。

“大的50,小的15。”

一道苍老声音自许清和耳后响起,他回身,一身披紫蓝充斥异域情调围巾的老妪自柜台起身。

台面物品杂多,许清和甫进屋没能看到有人在。

他假意要准备大量陶制品拍摄展览,要最好的陶艺人。

老妪声音喑哑难听,如磨砂纸在动,“我就是陶村最好的陶艺人。”

“不对吧,”许清和双指拎起一茶盏端详,状似无意道:“我怎么听说最好的陶艺人叫陶雅?”

“你不是来做买卖的!”老妪生气的手脚并用势必把许清和赶出去。

许清和眼底闪烁,老太太和陶雅有故事。

他硬生生挨下老太太的扫把,诚恳道:”老人家,不瞒您说,偶然得观陶雅手艺,我是吃不好睡不着,就想有一件出自她之手的珍品啊!”

老妪狐疑打量他,冷哼一声丢掉扫把,“那你来迟了,她早死了。”

“死了?”不能是诓他的吧?“老人家,只要您能引荐我上门拜访,我给您这个数,不,随您开口。”

老妪无动于衷,懒懒窝回躺椅,“多少都没用,死了就是死了,我还能上哪给你找?”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许清和不想轻易放弃,更何况这才是第一个副本,他不想这么快浪费掉复活卡,他发挥脸善优势,磨道:“不然您跟我讲些她的事解解馋吧?”

手艺人多半会烟,老妪也不例外。村子里面流行一种叫水烟的东西,老妪啵一口,双眼迷离,提神醒脑,娓娓道来。

陶雅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她过目不忘,脑子里鬼灵精怪的点子多得数不清。寻常陶艺人制盘做碟的时候,小小个的她就懂得创新是何物,不做平常东西,而专挑那些精湛的,别人没有做过的挑战。

名气渐渐起来,人们知道陶村有个陶雅,可捏细丝也能制神佛。

村子多亏有她的带动,逐渐富裕起来,颇有祖上荣光。

屁嘞,老妪讲述到此处时狠狠啐一口,几百年前的事还惦记着呢,也不害臊。

陶雅去到省城,去到国外光耀门楣,村子里的老家伙却打起她婚嫁的主意,美名其曰这么好的手艺可不能落在外人手里,跟陶雅父母商讨提亲,最好是从村长家或者族中长老家里面选青年才俊。

她父母是老实陶艺人,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上村长这官他们甚至不敢有半点强势,听到能和当官的结成亲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陶雅自然不依,她这回去省城,早有心仪对象,她们允诺,她提大奖去求娶她。陶雅知电话中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她知二老思想顽固,想回家之后好生劝劝二老,却不知前方摆着鸿门宴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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