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沉默了好一会，楚再才听到几米开外传来的回答。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
叶骨的声音恢复如初，已然没有了刚才那份嘶哑。
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楚再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他好像在哪听到过这句话。
想不起来了……
“楚再，看着我，”叶骨转身，逆光面向楚再，“虽然这里很多事情没有原因，但我想说——”
“我救你这件事是个例外，它有原因。”
“我比你更了解京右野，他不是可信任的人，我救你只是因为不想他再害人。”
“所以别多想，换成其他人，我也会救的。”
叶骨嘴角依旧和往常一样扬起弧度，但却没有了以往的意气，甚至有些疲惫。
“既然你现在没事了，那便……”
“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没等楚再来得及说什么，周围的灯光全然熄灭，脚步声响起，直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楚再垂眸，长长的眉睫轻扫卧蚕。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之前有人和他说了一段类似的话……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果。”
“人生就像是一个圆，年轻时一腔热血想要挣脱这个看不见束缚。可到头来，发现自己依旧被困在这个圆里。”
“向前，是深渊。
向后，是不甘。”
“所以与其追求其不存在的因果，倒不如遵循自己的第一想法。”
但这段记忆太过模糊，他只记得这几句话以及当时自己执着的回答。
他记得自己对着那人说，他不相信。
至于后来那人怎么回答的，楚再已然忘却。就连那人的长相以及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统统不记得了。
就像是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
*
对于玩家而言，在游戏里最忌讳的便是过度犹豫。
原因无他，副本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关键，只要一不小心错过一个细节，结局就很大可能会发生改变。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有限的副本里，为什么玩家们的经历总是不大一样的。
游戏终究是游戏。在这里，玩家们不会知道过程的发展以及对方的真实身份，这时候大多数玩家会借着“思考”的名义去白白浪费时间。
其实，追其根源，他们对某件事的**太过于繁多，才会导致"犹豫"本身的发生。
但万事没有完美一说，当它存在弊端时，也一定有其益处，只是较难发现，仅此而已。
所以，在大多数的副本里，往往不仅是副本本身迷惑了玩家自己，更多的是与他一同进入这个副本里的其他玩家。
前者是固定的，早在几十年前，游戏开发者就已计算完毕关于一个副本会有多少种结局，所以玩家很难逃脱游戏的掌控。
可后者可就不一样了。
每年会有数以千计形形色色的玩家作为“幸运儿”进入《八大人生》这款真人版恐游，而系统所能掌控这些玩家的信息仅限于表象。
机器一直是机器，他始终赢不了人类。
没有人能清楚明白另一个人的想法，更何况是毫无情感的冰冷数据。
因此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不仅仅只有副本里的设定，还有那些善于伪装的玩家。
在游戏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时刻保持清醒与独立，摆脱其他玩家对自己的影响。
庆幸的是，楚再做到了。
他时刻提醒自己，叶骨和自己本就没关系，万不可在他身上浪费大量的时间。
一切的一切，只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楚再不是感性的人，数字对他的冲击力远远大于对文字的理解。
他不喜欢去猜测别人的内心，与其相比，他更擅长的是处理具体的数据。
突然，走廊两旁的灯光亮起，周遭由黑暗变成了昏暗。
楚再抬眸看见的第一眼是走廊的另一头，也就是不久前叶骨所在的位置。
四周的一切都没有变，灰尘、光线和角落和几分钟前一模一样，唯一变化的是走廊的另一头。
那头已经没有了叶骨，只有飘荡在暗淡灯光里的灰尘。
楚再向前走去。
在听到突然一声破碎声响时，他停住了脚步。
楚再看向声源处。
那是一个异常陌生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一扇掉了大量油漆的木门，里头的原木材料暴露在空气里，有些泛黄。
楚再没有犹豫，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木门。
咯吱一声，门被打开。
没想到，门竟然是开着的，而且竟飘散出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
像是腐朽了许久的尸体味道，又腥又刺鼻。
不过楚再对这种气味并不是太排斥，他还是忍受得了的。
出于警惕，楚再进入之前看了一眼走廊。
确定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之后，他才迈进房间。
房间里一片漆黑，关了门之后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间屋子太脏了，灰尘浓度很高。没有了清新的空气，很难让人顺畅呼吸。
楚再不由得皱起眉头，稍微开了一点门缝，试着借着走廊昏沉的灯光看清楚屋内的布局。
房间内的设施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张看着废弃了很久的桌子以及桌子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的几张纸。
不过楚再离桌子有些远，再加上光线并不好，很难看清桌子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屋内实在让人呼吸不过来，楚再并没有完全进去。
他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另一只脚仍在走廊里。握着门把手，把木门最大限度给打开，随后眼神看向桌子的四周。
那是他第三遍看向周围，但无论看了多少遍，都没有看到除了桌子以外其他的东西。
太奇怪了。
这个房间的出现太奇怪了。
明明刚才在走廊里的时候清楚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但现在别说玻璃了，连能打碎的东西都没有。
难道是进错房间了吗。
不应该。
没有进错，就是这间屋子。
他的听力还不至于差到在那么安静的地方选错声源处。
那如果真的没进错房间的话，声音又是从哪传来的。
楚再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这间屋子里，他还有一个地方没有观察，那就是——
木门后面。
刚才那三遍的观察里，他的视野仅仅和刚进入一个陌生房间的正常人一样，只局限于房间内的空间、对面和两侧的墙壁以及自己右边的墙壁。
最容易忽视的地方是门后那一小片墙壁。
木门虽然看着破，但质量却并不差。也就是说，这扇门没有那么磨损，并不会突然卡壳，很容易被玩家轻松推开。
推开木门时的操作太过于顺手，且推开的门紧紧贴着那块墙壁，以至于玩家不容易想到观察门后有什么东西。
想到这之后，楚再双脚踏进了屋内。还没等左手从门把手上收回来，木门猛地被关上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就像是被什么远程操作似的。
还好楚再反应快，在门自动关上的一瞬间，楚再迅速挪开了手。否则以这力度，最轻的结果便是手被挤成薄纸。
门关上之后，走廊里的灯光便被隔离开了，再加上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导致楚再看见的只有一片黑暗。
楚再站在黑暗之中，感觉耳侧竟有一阵风声传来，被带走温度的耳尖跟着凉了起来。
片刻之间，从耳朵到脖颈，再到脊背，直至脚踝，都随之快速失去了温度，像是被放在了冰柜里，仿佛下一秒血液即将凝固。
人处在极度寒冷的状态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发抖，那是机体为了维持温度平衡而进行产热的结果。
但此刻楚再的身体却并没有发抖。
不仅没有战栗，反倒感觉浑身有热血流淌过一样亢奋。
奇怪。
真是奇怪。
明明身体都冻到麻木了，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真的就像叶骨和记忆中的那人所说的那样，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原因吗？
楚再不信。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句话。
或许是自身储备的理论知识太过于实际，又或许是其他什么相信。于他而言，他不相信与“虚拟”有关的一切实物，他只相信实打实的数据。
楚再抬起僵硬的手臂由身前逐渐向身侧，划过空气。
由于范围太窄，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但周围那股腐朽刺鼻的气味却愈来愈浓重。
楚再收回摆在空气里的手臂，站在原地，仔细闻着周围的气味。
他在试图寻找这股腐朽味道的来源之处。
人在不使用视觉的时候，嗅觉总是格外的灵敏。
短暂寻找之后，楚再定住了神。
他有了发现。
这个味道在后侧方，正是在门口附近。
看来那个木门所在的那块区域果然有问题。
由于楚再离门口并不远，所以按照现在这个位置，即使在黑暗中，也是不难去到那个有问题的位置的。
但现在对楚再不利的是，周围一片黑，即使往前走几步到了那个位置，他也看不到那里有什么东西。
所以，只能……
“听得到吗？”楚再问。
他这一句话一旦说出，便是默认了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但并没有声音回复他，除了又突然划过耳畔的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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