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江南,翠柳蹁跹。
燕舞蝶飞穿花间,莺啼声声绕梁上。院子里桃花嫣红梨花白,竞相绽放斗芳菲,正到了春时。
鹮月捧着琉璃瓶,慢慢往里走,她头上戴的珠钗细微地在耳边晃动。期间,她柔和透亮的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物件儿。
到了厢门口,一个小丫鬟正在地上瘫坐着,看见她来,一溜就从地上窜了起来了,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态:“鹮月姐姐,我不小心睡着了。”
小丫鬟梳着垂挂髻,十五六岁,穿红戴绿,眼睛圆溜溜的,有一股猫儿般的憨态可掬。
鹮月没说什么,叹气道:
“你呀你,快把门打开。”
彩雀才注意到她手间捧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琉璃瓶,行动不便,那里面装着一条流光溢彩的小鱼儿。连忙机灵地把门推开了。
——但凡大点的人家,主人家安寝时总有下人候着伺候主人家夜间起夜的。
这家刚在慕城安家的人家,和城中其他贵族-*-
---------不同,年轻老爷刚娶的夫人年轻貌美,性子极其好,几乎去除了一大半恭敬繁杂的礼仪。
鹮月算是一等大丫鬟,心念着无规矩不成方圆,好歹还是劝着留下了守夜的这条规矩。
不过因为夫人个性好,丫鬟们有时会偷点小懒,反正夫人从来不会怪罪就是了。
说来有一处奇怪,就是这家新娶的夫人的寝室竟然在这栋宅邸的深处,虽然远离喧嚣,保证了私密性和宁静,夫人也性子安静,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总有些怪怪的。
奴仆们总要通过曲折的回廊、蜿蜒的月门进来,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久而久之,三五成群暗暗有了一个隐秘的坏猜测。
一入门,屋内的华美装饰就映入眼前。
屋子里有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家具都精雕细琢,那么多东西和谐得到达统一,可看出有精湛技艺的人每天在精心打理,种种细节都透露出主人家的尊贵身份。
窗户被彩雀开了一点,柔和的阳光照入这里面的楠木家具上,增添了几分朦胧。
鹮月进来,把东西放在了雕花桌上,她怜爱地指了指屏风后处,声音压得极低,婉声道:“起来了吗?”
回头看彩雀已经叫了几个人端了水进来。
“没——有。”彩雀也压低声音用气声回复。
说完两个人都不禁微微笑了,瞧着对方嘘了嘘。鹮月她吩咐其余几个丫鬟端着水在原地等着,和彩雀独自进去了。
夫人床榻边的一角是梳妆台,台上摆放着铜镜、梳篦、胭脂水粉等化妆品,以及各类首饰盒,镜框上雕有求福图案,寓意吉利。
再深处的床榻枕被也都奢华漂亮,这是位被娇养着的女子,鹮月怜爱地坐在了床边,轻轻拍了拍春日里厚重的丝绒被,被子里的人随着她的动作也动了动。
“夫人,起来一会吧,”鹮月放柔声音,轻声细语地继续拍着被子,“要吃点东西,不然肚子该痛了。"
那锦被里终于在鹮月的拍打下伸出了一双皓如凝雪的腕子。
随着被子打开,一股淡淡的暗香传出来,一张肤若凝脂,国色天香的脸从里面探出来。她唇色绯红,犹如初晨露珠滋润下的花瓣,娇嫩欲滴。
眉如远山含烟,眼若秋水盈盈,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不言而媚。
整个人是极白的,宛若霜雪,发却如瀑布,漆黑柔顺地垂下来。
宛若晨雾轻拂过青山,空灵而飘逸。让人遥想到九天玄女,乱世会降下普度众生的神女。
她趴在被褥间,仰着头,因为太白,隐约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纹路,唯独两处眼球如同两丸泠泠的黑水银,柔弱地蹙着眉头瞧着鹮月。一句话没说,责怪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彩雀还是被自家夫人的美色惊呆了。明明是鹮月姐姐下令的要叫醒夫人,但被夫人这么仔细把脸对着,她却红着脸,升起了一股“不该这么做”的羞愧。
鹮月连忙蹲了下来,和床榻齐平,让迷迷糊糊的人靠在她身上。
今天叫的确实比较早,连彩雀尚且在门边眯了会儿,况且这位娇贵的夫人,像下一秒就要倒了下去。
夫人年纪轻,只比彩雀大两岁,鹮月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从来对她贴心贴力,鹮月缓下声音,耐心哄道:“是奴婢们错了,但睡久了头晕,肚子会饿,咱们起来一会好不好。”
褚奚晚没说话,闭着眼睛靠在她的颈间,半晌轻轻应了一声。
彩雀赶忙去叫外面的人进来。
褚奚晚闭着眼睛,突然轻声纠正她道:“只有我在,你们老爷不在的时候,你们不用自称奴婢,叫我晚晚就好。”
晚晚。
褚奚晚小名叫“晚晚”。半年前穿越到了这么一个破地方,她也不是愚昧守着现代人平等的理念,实在是晚晚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别人这么叫她小名,听着熟悉一些罢了。
是的,她穿越了,不是穿书,也不是穿进历史书里,是穿到了一个架空的古时代。
当今朝代在打仗,而且打得非常乱,现在最大的国叫周王朝,但现在好比是周的末年,离亡国不远了,此外还有各位诸侯,起义军,家族,各种小势力,其混乱程度简直比五代十国还离谱。
在这个时代,除了那种气运特别牛的,就是有所谓的真龙天命的人,无论你再有本事,就有可能哪天随便外出,就被什么土匪地头蛇打死。
晚晚穿越来的这个地方,好像在周王朝的境土内,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
外面祸乱更迭,一会儿据传最近西北的可汗斩下了大漠狼王的头颅,向天地宣誓,他即将挥师南下,踏破汉土,凡他铁骑所至,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
这种嗜血残忍,不带一丝缓和的宣告从西北的沙漠传过来,抵达温暖湿润的汉土,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
人人都毛骨悚然。
一会儿是昏庸愚蠢的周王朝还危在,又有哪路势力渴望称帝,又按捺不动起义了。
慕城是稀少还安稳繁华着的。
所以,为了留在这个地方安身,晚晚在这里找了个男朋友——立马找到傍身的。
晚晚就是这样的人,觉得什么都没有她珍贵的性命重要。
男朋友叫做傅瑄云。
她对目前的男朋友什么都满意。
但男朋友家太大了,古代的院子本来就大,而且傅家比一般的院子更甚。
开始她人认不全。
就认得她男朋友一个人,其余人一概都不认识。
晚晚每天晕乎乎的,鹮月就是男朋友派来照顾晚晚的人,彩雀是傅瑄云派了一群丫鬟过来,晚晚在一群丫鬟里随手选中的。
鹮月端庄,比彩雀大一点,她二十一,彩雀十五。
彩雀年纪轻一点,又是她选中的,所以相比鹮月,平时更听她话一点。
据彩雀说,她这个“男朋友”跟当今周王朝京城里的一个大家族傅家沾点儿亲。
沾亲!这就了不得了。
这里的国家和家族之间的情况不一样。
虽然周王朝是病入膏肓,快要进入坟墓了。
但是这些大家族的年龄可能比周王朝还大,是一群历经好几个朝代的庞然大物。
大家族的分支十分太多了,傅瑄云应该是旁氏子弟,及冠就被分派了一份边缘的“家族企业”,他半年前来到了慕城,在慕城就有几支所谓的亲戚自动攀附过来。
路上,遇见了晚晚,对晚晚一见倾心,然后就和她成了亲。
外面捧着水的奴仆们进来了,初春的天有些冷。
几伙人轻声轻步,生怕吵到晚晚。
彩雀叫她们站着,自己将手伸进盆里,将净帕用温水打湿了。
鹮月正在跟颈间的晚晚,念这个家里昨日的开销。
什么东边的张姑妈生病了,驮着病体哭嚎着来借走了十两银子;东南角的梅表姐绣了一副千山百水图送过来,被放进库房里了。
这些就是傅家那些个“亲戚”了。
这就是鹮月觉得奇怪的了,晚晚看上去身体柔弱,但是处理起家长里短的事一点也不麻烦,三两下就解决了傅家的这几门便宜亲戚。
现在外面那几个,可老实了,有些小辈来“请安”的都有。
鹮月接过彩雀递给她拧干了的帕子。替晚晚擦脸。
那张雪白,薄薄的小脸,仿佛擦重了就会留痕。
鹮月边擦边心惊。
晚晚终于又睁开了那双泠泠的黑水银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鹮月,“他们又惹事了?”
鹮月一愣,才意识到问她的是什么。她想了想,回答:“不敢。虽有些坏心思,但现在没有作出些乱子。”
晚晚轻轻哼了声,好笑道:“也是,谅他们也不敢。”
过了会儿,晚晚大概是清醒了,蹭了蹭她最近的鹮月,撒娇道:“你去给我端碗莲子百花蜜羹来好不好?”
那种较娇弱的姿态。
鹮月脸也轰地一红,说好,明明这些是她的份内事,晚晚是打趣她们。
彩雀觉得他们家夫人,有三个特点。
特别漂亮。
特别能睡。
特别会撒娇。
至于老爷嘛,那就是一等一的俊美,一等一的有本事,一等一的有气度,配夫人正好,但是,老爷忙,要外出理事,十天有半个月是见不到人的。
而她们每天能见到的夫人,则天天在寝室里睡觉。
这么一对夫妻,不知何时能见上一面,也不是当时是怎么看上眼的。
晚晚擦了脸,在床上吃着莲子百花蜜羹,细细思索起来。
她男朋友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显得十分富贵可贵。
至于怎么落地就找到一个男朋友的,晚晚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但晚晚在现代是女大学生,一直是十分受欢迎的那种人,她觉得这很正常。
因为她看起来就楚楚动人,弱不禁风的柔弱,想要人怜惜和保护,在校园里就是一众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平日里走到哪里都是最瞩目的一个存在。
所以刚穿过来就有人爱她,这在晚晚心目中简直是无比自然的事。
而她“男朋友”,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清底细。
不过值得开心的是,对象这个人虽然是大家族的旁支子弟,但应该由于大家族的培育渲染,才情和本领都非常好,那气度比现代的几个所谓家族公子好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晚晚还发现,对象还在当地应该有点“势力"。
因为就在半个月前——某个夜里,晚晚发现宅子里来了特别多鱼龙混杂的人,她在傅瑄云的书房里看到好几个满脸凶煞之气的大汉,一看就不是乱世里的普通人。
每逢月初,她男朋友就会外出理事,这次出门前就直接宣布他跟着城里的官,和领城谈判去了。
晚晚依靠着新的“男朋友”,在乱世里过上了养老生活。
所以她诚恳地希望新找的男朋友能继续好好混下去,能保护自己。
“不过,夫人。”鹮月想起一件事情,望着晚晚有些担心。
“什么事?”
晚晚嚼着蜜羹,还想着自己地事情,有些出神。
“半个多月了,老爷要回来了。”
“?”
晚晚眼睛一亮,“我老公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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