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丁妍咽下嘴里的西瓜,“算认识吧。”
她指指地板,“小时候我家住这,他家就住楼下,不过他小学毕业就搬走了。”
“我前一阵还听人提起他,说是他爸硬是提早退休把公司丢给他管,自己和他妈妈去周游世界了。”
“那他应该很厉害吧?”林溪坐回到沙发上。
“大概吧,我跟他也不熟,都是听人说的。”丁妍往林溪嘴边送了一块瓜,“吃西瓜,可甜了。”
冰镇西瓜入口,林溪感觉空气中都是凉丝丝的甜,充斥着她的感官,最后落在心尖。
丁妍正和帅学弟处于热恋期,她抱着手机疯狂打字聊天,一点也没发现身边人与往日的不同。
“小溪,”丁妍冲林溪眨眨眼睛,“我今晚得见色忘义一下,不能陪你吃饭了,你的大餐留着下次请我呗。”
“好,”林溪拖长语调,“约会去吧,我不耽误你。”
“嘿嘿,那我走了嗷。”丁妍留下一个飞吻,迫不及待地拎包出了门。
——
工作结束后,江肃本来打算回家,但是被周铭成堵在办公室说是有事和他商量。
江肃实在不知道他能有什么正经事,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最好真的有事。”
周铭成此人从小就让人觉得他不太聪明,事实上,他也确实蠢笨如那啥。
他曾有过两次网恋被骗钱骗感情的经历,屡战屡败且屡教不改。至今仍相信网线那头对他是真爱,用他的话说就是“她们都是有苦衷的,我不信她们对我的感情是假的”。
“哥,饭点了,我们边吃边说。”周铭成拉着江肃下楼。
两人跟着侍应生走向座位,江肃听着对面支支吾吾就是不说重点,他有些后悔来吃这顿饭。以他的了解,周铭成肯定又要干蠢事。
他敷衍地听着,眼神向周围随意扫去,在看到一抹绿色时,他顿住了。
那抹鲜亮的绿色几乎是全场最扎眼的色彩,很难让人忽略,和他上次见到的绿色不同,这次颜色深一些,衬得穿它的人肤白胜雪,方形的领口露出她修长的脖颈,长发随意挽在脑后。
林溪背对着他,江肃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对面的男人,他对着林溪笑得温柔,体贴地帮她递水递纸巾,林溪也都一一接下。
江肃瞥了一眼殷勤的男人,他觉得那人脸上的笑虚伪的很,又把目光移到林溪的后脑勺,他冷哼一声在心里想:看人的眼光还真不咋地。
坐在江肃对面的周铭成听到一声冷哼,立马噤了声,开始反思是不是说错话了,但是想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哥,我哪句话惹您不开心了吗?”
江肃见他还不说重点有点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再不说就别说了。”
“别呀别呀,我这就说。”周铭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我最近认识一个女网红,追了她好一阵连面都见不上,她签在你们家娱乐公司下,你帮个忙牵牵线呗。”
江肃有些无语:“你是不是有病?你看我长得像月老吗?她签的又不是卖身契,你追不到她找我有什么用?”
“哥,我求你了!”周铭成双手合十,“我这次遇到的绝对是真爱,看不见她的每一天我都茶饭不思。”
江肃指指他的碗,阴阳怪气道:“你这叫茶饭不思?”
“我这不是跟哥吃饭心情好嘛,多吃两口很正常啊。”
“找你爸去。”
“别呀哥,你别告诉我爸!”周铭成瞬间戴上痛苦面具。
江肃专心吃起了饭,不再搭理他。
周铭成暗中观察江肃,发现他的目光经常停在某一处,便顺着他向后看去,“咦?那不是林溪吗?”
江肃闻言分给他一个眼神,“你认识她?”
“她是模特啊,我前女友也是,大家聚餐的时候见过吧。”周铭成猥琐地笑了两声,“我一向对美女都是过目不忘的,尤其是她这种级别的。”
“她是模特?”江肃没理会他的后半句。
“是啊,不过很久没见过她了,可能转行了吧。”周铭成夹了两口菜反问道:“哥,你变了,你怎么跟我打听起女人了?”
“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哥,你是不是认识她?”周铭成不怕死地继续问。
认识吗?应该算认识吧,江肃想。
四年前,江肃去南方一个小城散心,刚走进订好的民宿就撞见了大厅的争执。
起因江肃并没有听到,他进去时只看见当时还很瘦削的林溪高昂着头,对一个中年男人怒目而视,只从背影就能看出她的倔强,中年男人抬起手狠狠地就要打下去。
江肃拦下那个巴掌时并来不及多想,他只觉得不管因为什么事都不该对一个小女孩动手,他把林溪拦在身后,目光对上那个暴怒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在看到江肃后仿佛一只被占了地盘的疯狗,大声嚷嚷着“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作为父亲的权威,似乎只有那个巴掌才能证明他是一个父亲,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父亲是可以对女儿随意处置的。
江肃冷眼看着不可理喻的中年男人,知道他不敢对高出他半个头的自己动手,转身询问在他身后的女生:“没受伤吧?”
女生摇摇头,眼睛仍死死地盯着中年男人,像一只警惕的小兽。
中年男人察觉到这次并不能让女儿心服口服,也不再看他们,转身离去时嘴里咒骂着“白眼狼”、“白养了”、“当初就应该掐死”……
大厅里稀稀拉拉站着的人看完了戏,又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谈论起来。
说是低声交谈,可能只是他们自以为的低声,因为至少江肃听得一清二楚。
那站在他身边的女生也应该听得见。
江肃从前的二十多年从来没遇到这种事,以至于经验不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事了拂衣去”?还是需要再跟这个女生说点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靠在柜台上,正打算开口安慰两句,女生绕过他进了柜台,低声问他:“你要办理入住吗?”
声音带了点鼻音,闷闷的,但江肃看了,她没有哭。
他此刻觉得刚刚准备说出口的安慰很多余,她显然并不需要。
“你看我现在住这还合适吗?”江肃声音带了点调侃。
“不用管他,他很少来这里,不会碰上的。”女生很认真地回答,说完又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你要是不想住这也可以的,线上预订的话你取消就可以。”
“不用,就住这吧。”江肃笑着说。
“给,在三楼。”女生将房卡递给他。
他转身时又听到身后小小的声音:“刚才谢谢你。”
江肃没回她,冲她摆摆手上楼去了。
“哥,你为什么盯着林溪发呆?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我给你介绍啊!”周铭成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江肃的思绪被拉回,他对着缺心眼的周铭成骂道:“滚一边去。”
他看着那桌一男一女说说笑笑地起身,男人十分自然地拎过林溪身旁的包,然后两人亲密地并排离开餐厅。
他收回眼神不再看他们,只是余光又瞥到林溪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和四年前有些重合。
江肃后来知道了女生叫林溪。
离开前一天他回来的很晚,没想到林溪居然还等在大厅。
大厅只亮着昏黄的灯光,林溪低着头坐在角落里,好像睡着了,但是一听见声音她就回头看过来。
江肃觉得那时的林溪应该有挺多话想说,他便等她开口。可最后她只是又回过身去背对着他,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低声问他:“你说,反抗到底有用吗?”
“当然。”江肃没有丝毫停顿地回答。
之后他还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最后女生的眼睛亮亮的,一如第一次见她时的坚韧与倔强。
江肃听着耳边比八十岁老太太还啰嗦的周铭成,觉得实在是心烦,他有些忍无可忍,即便很不礼貌,也还是决定先行离开,“你自己慢慢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周铭成也吃得差不多了,马上扔下筷子跟上去,“哥你等等我呀,我没开车,你顺路送我回去呗。”
江肃转头凝视着自觉坐上他车的周铭成,冷漠地开口:“下去,不顺路。”
“你骗我,明明顺路!”
江肃叹了口气:“我现在住在老破小,不顺路。”
“你怎么住那去了?”
“安静。”
“啊?你躲催婚都躲到那去了?”周铭成丝毫不觉得自己吵,反而以为江肃在躲父母,之后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冯迎雪喜欢你那么多年了,你不给个机会?反正叔叔阿姨很喜欢她啊。”
“你还不闭嘴滚下车?以后别联系我了,什么时候葬礼再通知我。”
江肃把周铭成赶下去后觉得世界都清净了,他一脚油门就把他甩在身后。但他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烦躁,他把这烦躁归咎于周铭成。
——
林溪今晚本来是请丁妍吃饭,为了感谢她帮忙搬家。谁知半路巧遇吴琦,于是变成三个人一起吃。菜还没上齐丁妍接了个工作电话就匆匆离开,最后就成了林溪和吴琦的晚餐。
林溪知道吴琦对她有意,不过她明确表示过他们不可能,但是吴琦好像并不在意,还是照旧对她处处照顾。
林溪对这样的关系有些头疼,明知没有结果,她便实在无法坦然接受他的好意,而吴琦对待她又很是礼貌并没有越界的行为,朋友多年狠心绝交也是有愧于心。
因此林溪只能尽量躲着他,将见面的次数减到最少。
今天实在躲不开,她也只能不尴不尬地吃完这顿饭。
表面上她温和地对吴琦笑着,而手机里她对丁妍大喊救命,直呼她不仗义居然丢下她一个人。
吃完饭吴琦送林溪回去,林溪以为到楼下就算结束了,谁知吴琦又说后备箱准备了乔迁礼,说有些重她一个女生搬不上去,林溪别无他法只能把人请上去坐坐。
两人都没发现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车,借着夜色掩护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二人。
江肃刚停好车就看见林溪和男人站在车旁说话,他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小情侣分别都这么依依不舍吗?
江肃心想,虽然她不记得了,但是好歹也相识一场,就勉为其难帮她把把关好了。
于是他决定暗中观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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