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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风平浪静的暑假终于开始了,云羽贞要准备考试,云珠还是想去留学,但是已经有些犹疑了。三个人在外面偶尔一起看看电影吃吃饭,剩下的时光就是讨论玉卿。
上次的悬念还没有揭开,云珠鼓动楚律回叫他们见见玉卿的面,楚律回自然不同意。
“那玉卿平常都去逛什么店?总不能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吧。”
云珠问的理所当然,可是反而叫楚律回愣住了。
他还真不知道玉卿出不出门,他在家里的时候就没有见玉卿出过门。
受过新式教育的人和老式教育的人是不一样的,后者的妻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死都被扣在那小小的四角天空里。
近来新思想席卷全国,这样的女人逐渐少了,大多只要上过学的人,都讲究妇女要积极迈出家门,一样能为国家做贡献。
“你就别为难老楚了,他巴不得天天看不见那个什么何姨娘啊玉卿的,这些肯定不知道啊。”云羽贞出来打圆场。“你就说说从你妈那里都探到什么没有?”
说起这个,云珠有些泄气:“她说小孩子少打听这些。”
云羽贞一摊手:“我也一样。”
三个人又闲聊了聊几句,算是无功而返,临走前云羽贞邀请楚律回一起去青海度假,他们下周三就出发。
楚律回拒绝了,楚家不会再支付一笔额外的费用去度假的,就算楚柘川鬼迷心窍,何妙薇也一定会发疯似的攥着钱不给他——他不想要朋友的施舍,他的自尊不允许。
他回到楚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餐过后了,入夏后天黑晚,楚家一般四五点就吃晚饭,这个点楚柘川就算在家,也早在卧房里歇息。
他进门的时候总感觉不对劲,来来往往的下人都在用一种莫测的眼光看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进入正厅,一眼就看见何妙薇站在里面,看见他进来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大少爷回来了?”
楚律回皱眉,不情不愿喊了一声:“何姨娘。”
“大少爷站着,我也不敢坐着。”何妙薇挥手,青黛端着茶上来,站在何妙薇身侧。
何妙薇举起茶杯,拿盖子撇开茶杯里的浮沫,眼神却一直没离开楚律回:“听说大少爷是和几个同学出去玩了?”
楚律回摸不透她的意思,但也懒得和她再起争执。
他最近正在烦升学的事情,不想再因为其他事端断了他升学的路,故而淡淡道:“看看电影罢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定一门亲事了。”何妙薇抿了一口茶,反而道。“我看经常同你一起玩的那位云四小姐就不错。”
“我们没有那个意思。”楚律回眉头紧蹙,很是不耐烦。“姨娘要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不必这么阴阳怪气的做给谁看。”
何妙薇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脸上笑容更盛了些:“是啊,毕竟我到底只是个姨娘,比不上你那当家主母的母亲,怪不了你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可是你毕竟大了,姨娘的话你总该听几句。外面的姑娘多得很,却也不必在一根绳上吊死。说道理云四小姐不过是个女人,云家家产轮不到她的份儿,你当人家是看上你了,殊不知人家看得是你楚家的万贯家财!”
“何妙薇!云家四小姐绝非这样的人,若是是这样,反倒是我该贴着云家小姐才是。”楚律回心中火气被她激得越发厉害,可却还是强压下去。“楚家的万贯家财,呵,也不知道所谓的家产有多少是我娘的东西!你不过就是趴在我娘的嫁妆上扬威做福的米虫罢了,怎么敢拿着这些东西教训我?”
何妙薇一双妙目一瞪,恨恨道:“你当你娘的身家多金贵?你娘家不过是看重楚家的家底罢了。只能怪你娘看不清楚,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后面才落得那样凄惨下场。”
“这样有什么不对?当初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到后来男人不管不顾就怪女人痴心不改自作孽?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妙薇,我不管你今天来是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叫你如意。”
暮色沉沉压下来,外面如火的夕阳将一切都渲染出肃杀意味。
楚律回扭头要走,看见门外两侧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明明低着头,可感觉那眼睛用余光阴森森地注视他,叫他心里一阵阵不舒服,烦躁之下还差几步就到门口,却被何妙薇一句话定住身形:“你就不想知道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楚律回心里的一缕气突然被提到心口,他僵硬地转过身,看着阴影里的何妙薇,感觉到彻骨的冷意。夕阳的光将她的脸色也衬出红,血一样的红,连带着漆黑的瞳仁里,都有一股淋漓的血色:“什么?”
何妙薇将手中的茶杯放到青黛手上,另一位贴身丫鬟碧琼接过木托盘,小跑着出去了。
楚律回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是盯着何妙薇,一向锋利的眼像一柄刀,带着锋锐的煞气:“你说什么?”
何妙薇突然得意地笑起来,那张面庞有些扭曲的恨意混杂着痛快:“本来呢,那位大小姐身子虽然弱了些,但是养养总归能好,就是大不如前而已。可是呀......”
何妙薇转动着手上的金镯子,笑声越发猖狂:“可是,每天给她开药方的那位老大夫,是我何妙薇请的!我、何妙薇,能让这个女人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么?”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恨:“我何妙薇要嫁就得是正妻,楚柘川亲口答应过我的,这个老太婆不死,我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姨太太!我还这么年轻,我以后一定会有个孩子——姨太太的孩子......呵!姨太太的孩子!”
“你干了什么?”楚律回发现自己声音平静的要命,他眼睛也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何妙薇。
何妙薇眼轱辘一转儿,收起了笑意,就那么平静地观察他,好像刚才的何妙薇不是她一样:“我给她下了药,致命的药,所以第二天她就死了——你父亲也知道,这是他默认的。他恨这个女人管着他。”
楚律回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刹那一刻感觉天旋地转,甚至有些站不住脚。
他来来回回把这段话在脑海里倒腾了好几遍,理智告诉他要冷静,可是那如火烧般的感觉却迅速将所剩无几的理智燃烧殆尽:他从来不是什么退一步的软弱人,他性子要强,别人进一步他要进三步,他骨子里就是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莽撞。
他深呼吸几口,怒目圆睁,眼睛里好像要冒火,他看着何妙薇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死人,哪怕是何妙薇都忍不住心里一颤:“你这个——你这个!”
他感觉心痛的厉害,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恨谁,觉得浑身上下冷的厉害。
何妙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跟前,那双黑漆漆的、带血的瞳仁就盯着他看,无情落下的话语像是锥子一样砸进他心里:“你以为你父母琴瑟和鸣?到头来你妈那个白痴女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你和她——一、样、蠢!”
楚律回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血灌瞳仁,不管不顾奋力推了她一把,怒吼道:“不许你说我妈!”
他想过付诸暴力,直接把这女人打死算了。但是没有——何妙薇打不过他,他也不愿意打女人。暴力不是用来对付比自己弱的人的。
何妙薇露出来得意的笑容,茶杯猛地跌落在地摔成碎片,伴随着青黛尖叫的声音,门口站着的那两个小厮早在他推攘的时候就往里面冲,这下一把拿住了她。
“大少爷你别打夫人呀!”
楚律回好像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那个小厮刚以为自己锁住他就感觉身子一空,反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落在地上,背部火辣辣的疼,在地上滚了好半晌都喘不匀一口气。
何妙薇登时往外跑,也跟着喊:“老爷,打人啦!”
楚律回通红的目光看向另一个小厮,他伸手要擒何妙薇问个明白,不等他拉住她,一个巴掌就猛然落到他脸上,他抬头去看,看见一张无比熟悉又无比憎恶的脸。
楚柘川。
“你在干什么?!孽子!”楚柘川朝着他咆哮。
楚律回嗤笑一身,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快淋漓的发泄——而这个男人,这个薄情寡义辜负他母亲又害死他母亲的男人,是最好的发泄渠道。
血肉和拳头交接的声音闷闷的,地上不知道是谁洒落的鲜血。楚律回疯了似的举起拳头冲向楚柘川,面目狰狞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小厮一闷棍下,和楚柘川撕打成一团的楚律回轰然倒地,眼睛最后还带着恨意死死盯着楚柘川。
楚柘川大口喘着气,眼睛里头一次生出惧意来。
他也并不好受,被那样的眼神看着恨不得转头就跑。
他看向那个拿棍子的小厮,突然道:“你做的很好,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低着头,眼神闪了闪,悄悄看了一眼站在楚柘川身后泫然欲泣但眼神冰冷的何妙薇,答道:“回老爷的话,在下是保柴,之前负责打扫厅堂的。”
“那以后就跟在大管家手底下好了。”
楚柘川说完,吩咐几人把楚律回丢去房间,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探视。
他刚说完,听见青黛的声音:“夫人!夫人!哎呀快来人请大夫呀!夫人晕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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