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人间三月,桃花盛开,一阵风拂过,纷纷扬扬的落花从枝头吹散,落入赶路人鬓间。

马蹄踏过落花,蹄间尽是花香。

他被眼前美景迷住,忽得翻身下马,在道口处看到一块巨石,上刻“桃西镇”三个大字。

下马牵行,卫景笑问镇口茶舍的伙计道:“这镇上最好的酒肆是哪家?”

“客官,您算是问对人了,要说这镇上,酿酒最好的还得是最南头的花九娘。”

“花九娘?她家酒肆在何处?”

“您顺着此路一直往南走,找到一家门口有株千年桃树的就是,咱们桃西镇的名字就因着这株古树来的。”

“听起来倒也好找。”

“那可不,这十里八乡您可打听去吧,有谁不知道花九娘的,我看客官您外地来的吧,先来我这儿歇歇脚,喝口茶水再走。”

“不了,”他翻身上马大笑道,从胸前摸出几个铜板随手一扔,“喏,给你的,谢了!”

“哟,客官您慢走,最南边那株桃花树,顶显眼的!”见他愈行愈远,伙计扯开嗓门喊道。

春暖花开,莺飞草长,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任意东西地拂过面庞,带来桃花的阵阵香气。

“倒是仙境似的妙处。”他放缓马步,抬头看着那株古树,满树的桃花随风摇曳,片片花瓣如雨般飘落,树下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在搬酒坛。

回眸处便是惊艳。

“小娘子,听说你家的酒是全镇最好的。”

那妇人闻言看向他,只翻了个白眼,并未搭理。

他一愣,不知是哪里问错了,于是下马拉住妇人问道:“小娘子,开门做买卖,怎得有不理客的道理?”

那妇人垂眸看着身前臂膀,旋即一笑说道:“客官明日再来吧,今日的酒卖完了。”

“既是卖完了,那你手中的是何物?”

“怎么,我说卖完了,客官不信?”

“非是我不信,只怕店家诓我。”

“公子,”那女子盈盈一笑,“强买强卖实非君子所为。”

他一愣,半晌无言。

“那我明日再来好了。”

“抱歉,这一月的酒已被订完了。”

他微微有些不悦,问道:“那我何时来你才有酒呢?”

“不如你去别家问问吧。”说罢,那妇人转身走入酒肆,然后冲着屋内喊道:“阿菱,撤了望子,上门板,今个儿早些收拾,歇息去了。”

“姑姑,这才刚过晌午……”屋内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怯生生响起。

他摇头哂笑,颇为尴尬。

一路虽说风餐露宿,可所到之处未曾遭遇过如此冷遇,多数人看到自己衣着,只会客气招待,哪有冷脸相对的。他略作思忖,难道是因为叫了她小娘子么?

呆站于别人门前着实不妥,他掉转马头,去了就近的茶楼。

店小二引了他进了包间,沏了茶,上了些果子,他在桌上放了一颗碎银子,向店小二打听此处风土人情。

一来二去,才听明白,因着花翁祖传的手艺,花九娘的酒比别处更加香醇,久而久之,桃西镇的桃花酒便远近闻名。之前这手艺本是花翁密不外传的,待他去世后,花九娘继承了铺子,才慢慢传开。如今桃西镇家家酿酒,较原先殷实许多,然花九娘家的酒因守着古树,格外有风味。

这些事口口相传,已没人记得是谁先传出来的,卫景倚在窗边听着,慢慢转动着茶杯,勾唇浅笑。

当夜随意找了处店歇下,第二日早起他唤来驿站信鸽,给建章城报了平安,然后整理收拾妥当,又去了花九娘的酒肆。

正值清晨上货之时,薄雾之中,人来车往,络绎不绝,镇中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往车上装酒,倒见几分繁荣之象。

站在门口看着往来人群,不知不觉已到了巳时,见人走的已差不多,他才假意轻咳几声,向酒肆内走去。

“昨日是我唐突了,今日特意来向姑娘……嗯,娘子道歉。”他说得庄重。

“嗯。”花九娘正在柜台后算账,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当作是回应。

“今日可讨娘子一杯酒喝么?”

“这里不卖一杯,公子若是要,最少这个数。”说着花九娘伸出只手来,五指张开,在卫景眼前晃了晃。

“五杯?”

“五车。”

“娘子这就……”正想着对策之间,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昨日娘子说的是酒都被订完了,可我刚才在店外分明看到娘子今日还有人卖酒,娘子该作何解释?”

“油嘴滑舌。”花九娘不悦合上账本,也不理会,径直向库房走去。

“唉,娘子这是说不过就打算走了?”

“客官远道而来,不知我这里的规矩,平生我最烦他人叫我小娘子,况且,谁是你家娘子?你这人,看着不像浪荡子,却处处轻薄,嘴上喊着娘子,心底里却不知想着什么勾当,显然不是诚心来买酒的,我又何须与你多言,当心我叫阿菱放狗,到时公子不但要受皮肉之苦,还得损失些钱财,请大夫抓药。”

“那我该叫你什么?”他倒也不恼,只认真问道。

“既是不会再相见,问这个也多余。”

没料到又碰一鼻子灰,他眨眨眼,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再次铩羽而归。

却不料转身之时,唤作阿菱的姑娘对他说道:“公子留步,公子听我说,你若是要尝我家的酒,昨个儿你去的武陵楼便有,您既喝过了,就别再找这晦气,免得和那些人似的,惹姑姑不快。”

原来是把自己当作登徒子了,他想到,想必在他之前当有不少地痞流氓或者富家大户来此处骚扰,就为花家的真正秘方与花九娘的美色。

点点头,他摸摸空瘪的肚子,决定先去对面的武陵楼果腹再说。酒足饭饱,他在武陵楼找了间客房住下,左右无事,盯着人家的酒肆看了大半天。

因在镇子最边缘,花家前店后院,酒肆、屋舍、仓库、地窖皆在一处,清晨天未亮花九娘便起身忙碌,至晌午方才能歇息一阵子。

果不其然见到有些不怀好意者前来骚扰,遇着些实在缠不过的,花九娘便放出一条极为凶悍的大狼狗,撵着这些人从院里冲出,当街狂吠。

看来对自己,花九娘还算是手下留情,他摇头苦笑,起身下楼。

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料理了前来骚扰的混子,他抱着剑学着大侠的样子,威胁道:“下次再敢来花家,就削了你的手指头!”

却不知被路过此处的花九娘听了满耳。

在花家门前守了多半个月,他在南街声名渐起,谁都知道有个武艺高强的人护着花家,久而久之,倒无人敢前来骚扰。

“高伯,你们这里是否有一位叫庄荆的公子?我家姑姑说了,把这坛酒送给他,就说是谢礼。”

阿菱对着店家说完,转身离开。

看来这个小娘子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他拎着酒坛上楼,却收到了飞鸽传书。

从鸽子腿上解下竹筒,倒出仔细卷着的字条,上面先问吴王卫景安,接着言说建章城一切安好,只是圣上似乎有为都城改名的打算,与太后僵持不下。

拿过火折子点了字条,被问安的吴王卫景叹了口气,天子初初继位,便被迫卷入政治旋涡之中,势单力薄与众人周旋。而这改名不过是争权的第一步,只盼望天子一切能够顺利。

然而自己以亲王身份替天子巡守四方,虽无法留在建章城添力,可倒也落得清净。

就如现在,化了个庄荆的名字,四处打听哪儿有美酒。

待一坛酒饮完,卫景抖抖衣摆,再次踏入花家的酒肆。

“请问店家,您这里,卖酒吗?”

“不卖。”花九娘正在数酒坛,头也不回地说道。

“怎的还不卖我?”卫景奇道。

“恩人的酒,想喝便来喝就是,何谈卖呢?”花九娘转身,盈盈一笑。

卫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却听到花九娘接着说道:“庄公子仗义出手,却不叫我知道,我知公子心中所想,是我先前误会公子了,九娘在这里向您赔不是。”

“你倒也不必如此。”

“你此番前来,可是酒喝完了?”

“喝是喝完了,却不是为此事前来。”

“哦?那公子为何事而来呢?”

“先前唐突,没有自我介绍,鄙人名唤庄荆,常州宁都人士,自幼习武,后来不幸,父母早亡,因我尚无婚配,且爱游山玩水,便变卖家财,四处游历,想做那话本里行侠仗义之事,那日行经此处,唐突了您,今日赔罪,然后再请教,店家称呼。”

“看你年纪尚轻,说话倒是有趣得很,”花九娘上下打量着卫景说道,“你若想蹭酒喝,恰好我这儿缺人手,你愿意留下来吗?”

“唉?”

“怎么,不想学学我这个酿酒的手艺了?从今儿起,就叫师傅吧。”

“学,自然是要学的,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卫景说完便要矮身。

阿菱见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我家姑姑逗你呢。”

花九娘也是笑意难掩,连忙扶住卫景,说道:“恩人不必如此,哪儿能真让你拜师。”

“那,唤店家九娘可好?”

“嗯。”花九娘含羞一笑应下,“不知现在庄公子落脚处?”

“武陵楼。”

“即便有家财万贯,也不能如此挥霍,叫阿菱给你收拾出来间屋子,你便睡在酒肆吧。”

“如此,你与阿菱都不便。”

“我知公子品性,信公子为人,旁人怎么嚼舌就怎么嚼舌,我问心无愧便可。”

“九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多谢了。”卫景开心起来。

“是我要感谢公子,从今往后若是有公子在,我与阿菱便不必担惊受怕了,只是委屈公子,对外唤我作师傅,不然于你也不便。”

“这个无事,不过您不必再唤我公子,叫我阿荆就是。”

“阿荆。”花九娘温婉叫着卫景的名字。

“师傅。”

低头浅笑,花九娘说道:“快些去收拾吧,晚上我做一桌好菜,也算是,答谢宴。”

“没有别的了?”

“有,”花九娘双目明动,“还为了……此事今夜酒席再说,你且快去。”

不再多言,花九娘挥手打发人出去,卫景被推着出了门,迎面便是纷纷扬扬的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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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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