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急诊室。
初白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忽然降温病人不多。刚结束一天工作换上衣服的她从病房出来时天已擦黑。
她缩了缩脖子快速经过急诊室时看见许多病人在门口张望,而诊室内传来骂骂咧咧争吵不断。
初白虽然面冷,但架不住人类八卦的天性。可她平日进出医院总是板着一张脸,与其他同事除了工作也不做过多交谈,她想要听八卦只能靠自己。
滴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她只能悄悄地走近预检台,假装翻找急诊病历,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算是神外的急诊病历,她低头看病历,心思好像全然都在急诊室内,但白皮鞋不由自主地慢悠悠一寸一寸靠近护士台,两个小护士叽叽喳喳的对话便飘入她耳朵。
刚开始夜班工作的小护士问另一个小护士,“什么事?大半夜这么吵?”
那小护士无奈摇摇头,小声嘀咕“今天接了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
“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熊孩子。”
刚上夜班的小护士更好奇了,伸长脖子往急诊输液室看。
那个小护士不露痕迹地点了点诊室内的方向,“就那个,坐在窗口哭闹的孩子。你看见了吗?”
小护士点点头,脖子更长了。“看见了怎么了?”
初白的眼角也跟着她俩看进去,一个孩子坐在窗口位置正在输液,可输液的管子好像被拔了下来,身旁一位家属按着他手上的原本输液插针头的位置。
“看起来挺正常一孩子,就是怎么衣服这么旧?”
“什么呀,这孩子真是被惯坏了,看人家孩子在吃面包,竟拔了针管伸手去抢,搞得手上针管脱落,地上血流了一大片。”
“真的?这孩子大人不管管吗?”
“这孩子大人更奇葩,还问那孩子家长讨面包,说都是孩子,吃一块面包怎么了?”
“不会吧?”
“那孩子馋巴巴地看着人家的面包,不给他吃就大吵大闹,还拔了自己针头,你看那一地血,他血小板还低,打了止血针好不容易止住血。”
新来的小护士瞪大眼睛,“什么?”
“这还不算什么,孩子那奶奶说这止血针的钱可不能算在他们头上,这是医院操作不当,死活不肯付钱。”
“那怎么办?”
“怎么办?值班室医生倒霉,自己付的钱,总不能由着他流干血吧。”
刚接班的小护士瞠目结舌,“所以说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初白放下病历,两个小护士见冰美人一言不发眉头紧锁,目光迟迟留在这一页病历上,两人对了一下眼色,一位小护士胆怯怯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另一位小护士立刻正襟危坐喊了一句,“初医生,下班了啊?”
“嗯。”
一位小护士推了推身旁那位,那位斗着胆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初医生,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叫急诊医生的吗?”
“暂时没有。”初白双手插兜,冷冷道,“急诊室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小护士说道,“应该不需要吧,是家属间的纠纷。”
“嗯。”
初白又听见急诊室里的叫骂声,觉得声音耳熟,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这才认出那个抢其他孩子面包的孩子就是冯齐,而他奶奶站在他身旁还指责那位家长。
初白问道,“我看这孩子气色不好,不是普通的感冒?”
小护士叹了口气说道,“是的,这孩子也是可怜,得的是急性白血病。急诊医生让他住院,他奶奶说没钱让医生把孩子先收进病房。”
另一个小护士说,“刚才止血针都是老师垫付的,她怎么好意思开口?”
小护士说道,“就是,急诊老师说孩子没有本地医保,让她回家无论如何先凑几千块,立马就办住院,可这老太太愣是不肯,说这孩子可怜,爹在外打工,娘又抛下他们跑了,见人就这么说,就是赖在这不走。”
初白问,“那急诊室的师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认倒霉呗。急诊老师就安排了一个床位在急诊室,人都到医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茶餐厅内,刘砚辞听初白讲述完,桌上的餐盘也都见了底,大多数都进了他和毛豆豆的肚子。
“你觉得冯齐会死吗?”
“你觉得冯齐会死吗?”
俩人不约而同地问对方这个问题,刘砚辞咧开嘴一乐,“你一个医生怎么会问我这个神棍这个问题呢?”
初白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刘砚辞,可总觉得他是知道的。
“虽然你是神棍,但不得不承认,你的逻辑推理能力很强,思维判断力也很准,就是没有用在正道上,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认为你能超度亡灵还能找到走失的宠物呢?”
一句话惹得刘砚辞笑出声,“感谢初医生信任。”
“我看过冯齐的病历,他做的血液检查不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急性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
刘砚辞看了时间,踢了踢脚边昏昏欲睡的毛豆豆,“差不多了,我们应该走了。”
“走?去哪?”
刘砚辞问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今天一天就是为了吃吧?”
“难道不是吗?”
两人一狗又回到小辉家楼下,初白说道,“现在都这么晚了,你确定能找到仔仔吗?如果你想反悔,我可以迁就你一次。”
“那倒也不必。我们神棍,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最重承诺。再说了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晚上我的感觉更好。”
“呵呵,死不悔改。”
毛豆豆学着初白的眼神也给了刘砚辞一个白眼,“死不悔改。这个词用得好。”
他们仨又在小辉楼底下吹了大半小时的冷风,初白翻了个白眼,看着刘砚辞因食物而鼓起来的小肚子,掏出车钥匙转头就走,“我难得休息一天陪你耗在这,我才是那个傻瓜,我现在要回家休息了。”
刘砚辞一把拉过初白手腕,还得她一个趔趄摔在他胸膛,初白怒目而视,没意识他的手劲如此大,“你干什么!”
“嘘!”
那双向来没正经的眼睛没有看向她,目光伸向楼房底层的铁门,那双眸子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似地暗中窥伺猎物,阴鸷深沉不可见底,“别动。”
有那么一瞬,初白真的被他这模样吓得背挺直大气不敢出。
刘砚辞轻声问道,“现在几点?”
热气哈在初白耳朵背上,微红微热,她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地真的乖乖听话,“八点刚过。”
“戌时……”
果然不出刘砚辞所料,楼道里的声控灯忽地亮了一下又暗了下去,小辉奶奶和小辉妈妈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推开铁门走出来。
“她们俩?”
“她们手上拿着什么?”
刘砚辞没回答,“跟上。”
初白以为他和自己说话,其实他是在对紧跟着他的毛豆豆说。
穿过小区边门走了不多时,她俩来到一条宽敞的大马路旁,这条马路后半段正在施工,除了施工车辆极少有车辆行人从这里走过。
她俩蹲在草丛边拿出一个铁桶,又从包袱里翻出一沓黄纸,小辉妈妈蹲在地上捏起两张黄纸卷成卷用打火机点燃。
小辉妈妈率先开口,“仔仔,仔仔,你一路走好。”
“我知道你和小辉感情很深,但如今你已经和他分别就安心上路。”
她脸上悲痛不已,边说边抹眼泪,“小辉很难过,对不起,我只能骗他说是你自己逃走的,希望你不要怪我。”
小辉奶奶脸上则完全没有表情,像是完成任务似地说道,“仔仔,小齐不是故意放你走的,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
小辉妈妈压根不理奶奶的话,继续说道,“仔仔,小辉很想你,你也很想他对吗?”
她从怀里拿出一盒生肉,“这是小辉昨天买的,他说你喜欢吃,等刘老板找到你就给你吃,让你一次吃个够。”
奶奶想接过肉,可小辉妈妈侧身一躲,没有让她碰到肉,“平时小辉总是不敢多喂你,怕你吃了不舒服,今天你多吃一点。”
奶奶斜了她一眼,手索性揣进口袋,“所以仔仔,求你放过小齐吧,他生病了病得很厉害。”
小辉妈妈说道,“小辉奶奶,小齐生病并不是仔仔的过错,它没死之前小齐就已经生病了,只不过你们现在才查出来而已。”
奶奶说道,“所以我才想让它放过小齐,这孩子已经够命苦了。”
小辉妈妈似乎被老人家这句话给点怒了,“命苦怎么了?这世上谁不命苦?我们家小辉不命苦吗?他冯齐命苦就能嫉妒小辉,总是拿他的东西?甚至要捏死他的宠物?”
“小辉他妈,仔仔终究是个畜生对吧,什么也没有人命来得重要。”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它是小辉的朋友,是陪伴小辉时间最久的朋友,他俩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我不和你说这些,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我知道小辉有自闭症,大不了让冯齐老爸回来再买一个蜥蜴赔给他就是了。”
“不需要,我就想你以后不要带冯齐来我家了。”
奶奶说道,“行了,小齐是不小心把它放出来的,现在都死了,我们也都把它埋起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冯齐也诚心忏悔过了。”
小辉妈妈问道,“是吗?那你为什么又拉着我来这里祭拜一个畜生呢?你还不是想让它原谅冯齐的错。”
“是,但你也答应我只要我跟你一起来,你会考虑让小辉捐骨髓给冯齐的,你可得说话算话。”
初白正听得起劲,忽觉手腕一松,刘砚辞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俩背后,“小孩子不懂事就可以随意糟蹋生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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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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