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抬脚踏入院内,眼神落在四周,已经和离开时大不一样,记得院子里以前种着两棵柿子树,现在也没了,只剩一片干枯的花坛。
江家人口简单,宅子并不很大,是以没片刻功夫,江柔就跟着江德昌到了内院。
彼时王香梅正在厅上看账本,门口的帘子被挑开时,她下意识的看过去,首先看见的是江德昌,心里正奇怪着他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正准备开口问时,就见江德昌的身子往一旁侧了一下,随之一个女孩便进来了。
当她的目光看清楚了女孩面容的那一刻,瞬间目瞪口呆,喉咙似堵了一团东西一样,一时说不出话。
江柔的目光也看向她,平平的看了一眼后,侧过眼环视了一圈这屋子。
她记得很清楚,这屋子,以前是娘住的,她以前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这间屋子里度过的。
可如今,屋子里的一切都不同了。
江德昌走到桌边坐下,屋中的温暖令他肩膀松散了些,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喝了两口后,这才看着满目惊呆疑惑的王香梅说:“小柔她娘不在了,以后就回来住,一会儿你去把后院厢房好好收拾一下,再配个机灵的丫鬟过去。”
说着,将头转过去,冲江柔招招手,待江柔上前两步后,道:“小柔,你应该还认得她吧?以前的王姨娘,现在是你继母了。”
江柔的目光这才正式的落在王香梅脸上,揪在一起的双手悄然紧握,轻轻的喊了一声:“王姨娘。”
王香梅的惊诧未落的脸色,顿时又更僵硬了三分,这个称呼,她可是很久都没听见过了,乍一听,还真是叫人想起许多不好的事呢!
但一旁的江德昌却先反应过来,眉头微微一皱,道:“小柔,不能再叫王姨娘了,得叫母亲,这才有规矩。”
江柔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江德昌,遂眼眸垂下,不肯张口。
母亲?她哪里还有母亲,她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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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香梅在这一系列的冲击后,脸上表情也很快反应过来,牵强的一笑道:“哎呀相公,小柔离家那么久,这才刚回来呢,这些都不急,不急。”说着,是假装亲热的站起身来,来到了江柔的身前,细看了一下笑:“跟小时候比起来,没怎么变呢。”
“不过,怎么如今这么瘦了?记得你小时候,这小脸可很是圆嘟嘟的可爱呢?”
王香梅此刻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后背一阵冷汗,脑子里冒出了一堆的问题。
这丫头怎么这么突然的就回来了?是那个乡下男人送回来的?
可一想不对,但若是那个乡下男人送回来的,那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相公一定都已经知道了。可瞧他说话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看来这个丫头应该不是那个乡下男人送回来的!
那这个丫头是怎么回来的?自己做的那些事,那乡下男人有没有告诉这丫头呢?
一时间,王香梅心思百转千回,面上的笑容却丝毫不乱。
江德昌眼神淡淡的看着女儿,站在那儿,任凭后妻怎么好言讨好,却不说话也不动,倔强的像个木头。这些性子真是和她娘一模一样,心下顿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
王香梅见江柔不应声,牵强的笑容也快装不下去,心里烦躁厌恶着,复又坐下来,假装着问:“相公你放才说,苏姐姐不在了是……”
江德昌嗯了一声,一手支在桌上轻柔着眉心,蹙眉道:“出了点意外。”
王香梅闻言转了转眼珠子,作一副伤心模样,长叹道:“虽以前和苏姐姐不睦,可一想到苏姐姐年纪轻轻的就……我心里也挺难受。”
“都是命,当初她若不是强行要走,又岂会弄成这样……”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作的都是一副惋惜模样,却都没看见,江柔至进门许久,还像个木桩似的站着……
过了片刻,江德昌感慨够了,这才发现还未坐下的江柔,好在心里那些愧疚还没消落,这才拉着江柔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便使唤王香梅去收拾屋子。
手里捧着热茶的江柔,木然的坐在那儿,此时此刻心中半分回家的欢喜,都无,只有空落落的难受。
这个家……早就不是她的了……
王香梅去收拾屋子的功夫,江德昌将两个儿子带了过来。
“小柔,这是你二弟江书,你没走的时候经常抱他玩的,还记得他吧?”
江德昌说着,将二儿子轻轻拉到江柔面前,自见了江柔便一直不曾舒展的眉头,此刻已放轻松,又指了指一旁丫鬟抱着的小儿子:“这是你三弟,叫江文,才刚一岁。”
江柔低头看着身边四五岁的男孩,想起以前是抱着他玩过,小时候的江书是挺可爱的,不过现在却丑了,像个没长毛的瘦猴。
但看着父亲未曾移开的目光,她还是缓缓伸出手,摸了摸江书的脑袋:“叫姐姐。”
江书却不肯,笑着冲江柔吐了吐舌头,扭身就跑了。
江德昌也难得早一些回来,从丫鬟手中接过小儿子搂在怀里逗着玩,一旁坐着的江柔,看着父亲面上那亲近的笑意,缓缓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静静的垂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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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厢房一直都闲置着,屋里一应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收拾起来也快。
王香梅领着江柔过来,看着她将寒酸的包袱放在桌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浓烈的厌恶后,又浮上虚假的笑,道:“小柔,以后住在家里,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开口说,可千万别客气。”
客气?
她本就是江家的女儿,如今也不过是回自家来,但这话听着,好像她又变成了寄人篱下一般……
遂淡淡抬眸,看着王香梅,“姨娘布置的很好,没什么缺的。”
王香梅轻轻蹙眉,还叫姨娘?她父亲方才都特意教过她了,她却还不改口?铁定是故意这般作践她!
但眼下她刚回来,一切事情都还不明朗,王香梅也不敢随意刁难,遂轻笑一下说:“那小柔先在屋歇着,一会儿我就叫丫鬟来伺候。”言罢便转身出去了。
屋里瞬时静下来,江柔坐在床边,瘦弱的肩膀缓缓的塌了下来,微微的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父亲没有将她拒之门外,以后住在这个家里,就算是不受王香梅待见,但想来应该也不会与在李家时那般日夜提心吊胆。
暂时想通了以后,江柔精致明丽的小脸上神情也松软了几分,起身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回来的第一顿饭,王香梅做足了一个贤惠后娘的场面,预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她也特别会说话,举起一杯酒敬了江德昌:“相公,时隔两年,小柔终于能回来同咱们团聚,日后你也再不必暗自牵挂女儿了,时时都能相见,此番团圆喜事,妾身敬你。”
这番话,说的江德昌是里子面子都甚为妥帖,面上笑意抑制不住,点头道:“小柔这一回来,以后你就要又多操一份心了,若有辛苦劳累处,还望你多担待啊。”
“相公这是哪里的话,这不都是应该的吗?”说笑间,夫妻推杯换盏,好不和乐。
江柔静静的坐在一旁,低头小口的扒拉着饭菜,不想抬头看眼前的一幕幕。
正晃神间,江书突然将手里的一块肉丢进她的碗里,还冲她咧嘴笑,沾了油的手指咬在嘴里。
江柔看着碗里的一块肉,不知在这瘦猴的手里玩弄了多久,顿觉恶心,可还没抬头就听见江德昌笑呵呵道:“书儿真懂事。”
那一刻江柔心里冷嗖嗖的,眼皮轻抬了抬,抬手又将这块肉夹回了江书的碗里,浅浅一笑:“二弟真乖,只是姐姐不爱吃肉,还是你多吃,这样才能长得像父亲这般高呢。”说着,又夹了一些肉放进江书的碗里。
王香梅见此但笑不语,倒是江德昌似乎很喜欢这一副姐弟和睦的画面,顿时夸赞道:“这就对了,姐弟之间就该这样亲近才是。”
江柔笑笑,很想把筷子放进茶杯里洗洗,但最终还是忍了,只是在片刻后默默的放下筷子,再没吃任何东西。
热酒下肚几杯,江德昌看着儿女齐聚,娇妻美艳,心中甚是顺意,至于下午时心中那点对于前妻的愧疚,此刻早已被抛之脑后,不知所踪了。
王香梅见他醉意微醺,便不再让他多喝,只是拉着他说话,声软娇甜的说:“明日我就叫人来,给小柔多做几身新衣裳,下回谁家里有请宴的,我就带着她过去,叫她们都瞧瞧咱家姑娘回来了。”
“待多露露面,再过两年小柔的年岁也就差不多正好说亲了呢!”
江德昌听着,赞同的点点头,微醺的眼睛看着江柔:“小柔,日后在家里,凡事多听你母亲的话,平日里没事了多帮你母亲照顾两个弟弟,也多跟你母亲学学打理家事什么的。”
江柔闻言,好看的细眉微微蹙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是爹,我想去医馆跟你学医……”
江德昌一听,就摇头了:“那不成,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医,总抛头露面的不像话,还是在家里,没事学学绣花儿什么的,这才是正理。”
她想学医?难不成还想以后学成了继承医馆?
王香梅一听,眉目就冷了,待又看着江柔失落垂下的眸子时,心中顿时又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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