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盗火面无表情,置身事外地移开目光。
他驾着雷火麒麟长驱直入,众多神色麻木的赶尸人排着队列依次进入。
火浪拍桥岸,赶尸人们穿着特制黑衣,佩戴着职业证,才不致烧伤。
烤焦的腐尸味道一点点逼进嗅觉,又一阵热风吹来,挟裹微凉沁香。
巨大的火珠池映入眼帘,池心一颗幽碧色的明珠,流淌着火焰华辉,正是它带来通畅的风,驱散海底密道缠杂难去的尸臭,让火珠池的火焰岩浆翻滚不息。
八个金铜人驻守火珠池一圈,赶尸人们纷纷拉着麻神,排队将活尸推入火池。
随着赶尸人的动作,那些“尸体”的惨叫声翻滚不止,一时间,西海底俨为炼狱。
尝年听见惨绝人寰的哀嚎,又嗅到阵阵木香,才惊觉,那些尸体恐怕都是木系!碧火珠之所以流淌清香,就是因为它吸收了成千上万的木系魂灵!
雷火麒麟默默看着那一批赶尸人交差,却见对面的金铜人拾起长矛,止住排在最末的年轻赶尸人投尸。
“你到底要做什么!”
尝年挣扎着撕去身上的黑斗篷,天盗火拉起辔头,用缰绳骨锁,直接将人捆起。
他翻身下麒麟,声音毫无起伏:“看守火珠池是我的任务。不能混进杂质。”
被拦的年轻赶尸人半蒙面,眼神炯炯,浓眉一扬,催动水元素,心底默念一声“珠有泪”,八位金人随即披上一层浓重的水光,水光如控人的铠甲,听从赵无澜的命令。
天盗火唤起一幕的紫色雷火,暗焰如雨,朝赵无澜的方向袭去。
八位金人被赵无澜操控,排成一面密不透风的金盾,挡在半空。
雷火强行烧干金人水光铠甲,炼化金铜!
赵无澜邪邪一笑,水元素在掌心涌动,竟依然是“珠有泪”——
金铜人自被烧化的内芯开始,一层层一圈圈,水裹着风疾速铸成新的防守者!
“给你一招琼满枝!”
水障人手中长矛化作冰凌千刃,朝天盗火袭去。
天盗火神情暗沉,却有不屈战意,紫色闪电穿透冰刃而去,赵无澜本趁着水障纵身一跃,已经去飞抢火珠池中心的碧火珠,雷火翻卷烈焰袭来,赵无澜被迫收手,沧澜生于烈火,快无影,直接跨过火珠池,来到天盗火所在的对岸!
火焰溅到麒麟骨锁,尝年挣脱捆绑,敏捷而迅速地跳下麒麟,敌我不清,只能找机会离开西海底。
雷火麒麟亦以任务为命令,脱缰猛跃,咬住碧火珠,还未完全落在对岸,却被一记阴险的“玉声碎”刺入后蹄,眼见失控乱窜!
天盗火不得不追去对岸,稳住坐骑。
尝年看清身旁年轻赶尸人的路数,才意识到那人是赵无澜!
天盗火与此同时转身,眸中杀意惊起。
尝年当即操控被赵无澜丢落对岸的木头假尸,又翻起池底木系未朽白骨,朝天盗火攻去!
木在火焰氛围中,一离池,又继续燃烧烈烈,升起阵阵黑烟,尝年拉起赵无澜,说:“走!”
赵无澜却不知这人是谁,猛地将人拽回,扼住他喉咙,停在对岸,使一出“水天凉”,将对岸浓烟洗去。
尝年遮面,怒瞪赵无澜。
赵无澜并不看他,狠狠将人一拐,逼至火珠池。
他声音冷酷而危险,威胁天盗火:“这人,似与你关系匪浅。”
“而我只要,碧、火、珠。”
天盗火迟疑一瞬,赵无澜便察觉那点迟疑,手上力道更大,尝年被他掐得难以喘息。
他黑色衣角正被边缘火舌吃掉,在那一瞬间,真觉得赵无澜会把他丢下去。
尝年手抓在赵无澜掐他的手上,只感到一片冰冷。
然而由于水火相斗,寒冰融化,空气中有尚未蒸干的水汽,滴落在赵无澜手上。
木见水而生,尝年刚利用那水滴,生出一根银针般的草木毒刺来。
对岸的天盗火先一步取出碧火珠,面色暗沉,怒不可遏地砸向赵无澜:“给你!”
赵无澜扬臂接过碧火珠,沉笑一声,当即撒手,将手里的人推向火珠池:
“这人好像是木系,能烧好久。兵不厌诈啊!”
尝年咬紧牙关,虽知是赵无澜的脱身之计,但无疑怨恨万分。他向来睚眦必报,再不留情,将生成的毒刺扎入赵无澜血管中。
后者身形一滞,耗费大量内功猛用“沧澜生”,最终成功离开西海底。
身后是火焰翻滚,尝年只来得及撕去黑斗篷,用防火之物压缓火舌。
“尝年!”
黑衣少年心脏狂跳,紧张与恐惧使他喊出一个萍水相逢的名字。
——雷火麒麟飞驰而去,天盗火又救尝年一命。
然而出于木系特质,在火元素充沛之地,清醒时间已至极限。尝年沉沉闭目,最后被天盗火安全带离。
半月后,上元节。
水叁陆,积雪潜覆,长灯空街。
观潮殿中,微光沉暗。
沾花惹草,莺莺燕燕依偎在一起,窗外枯枝被夜风吹动,惹得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燕燕抓住莺莺的衣袖:“姐姐……第伍陆为什么忽然躁动,那些远古族向水叁陆宣战啊?”
莺莺燕燕都是第伍陆的,也就是土陆,莺莺则是她亲姐姐:“听说,有人大闹北海,海浪掀翻了第伍陆大片宅基地,冻死了上百亩春小麦……”
沾花补充道:“第伍陆无力管辖北海,早将领海权交给水叁陆了。”
惹草忧心忡忡:“自南山宫廷时代,金火水三陆争霸,由于弱小,第伍陆和木贰陆的人们,就被驱逐到北方那片土地,虽划一分为二的三八线,但是东西二分。第伍陆遭海难,木贰陆必然亦无法幸免。”
燕燕:“土木背地里交好,第伍陆若发兵,木贰陆为何不同时造反?”
莺莺深深皱眉:“那定是有人恶意制造麻烦。赵小主信中于西海底当归,却至今不见人影,我得去外面寻寻。”
哪知,赵无澜连夜返回水叁陆,手臂中毒颇深,血管暗紫色深沉。等他风尘仆仆一路用沧澜生赶到方圆十里宫时,筋脉暴起,膨胀且火热。冷汗直流,染了一片蓝衣,他猛撞上宫门,眼前刹那黑死过去。
莺莺挑着灯穿过一道道回廊殿阶,终于来到正宫门。
当她看见地上躺着的人时,惊叫一声,灯脱手,瞬间摔灭。
……
西海,海蚀崖。
光秃而沉寂的斑驳黑石崖顶,一抹深青色随风飘摆。
尝年躺在冰冷石面上,昏昏醒醒,并不比赵无澜好几分。
雷火麒麟就守在他身边,天盗火坐于麒麟之上,依旧一身黑衣,空洞又无趣地看着远天流霞。
他的神情,不像是看了十几年,而是看了上百年,早已索然无味。
甚至,有隐隐的厌恶与憎恨。
尝年眉头轻蹙着,头痛欲裂。他缓缓撑起身体,犹觉口干舌燥,喉咙疼。
“你醒了。”
天盗火不知从何处取来一碗茶,及时递给尝年。
尝年看着那浮着雪梅的凉茶,即使干渴难捱,也充满警惕,迟迟不肯接。
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喝了一口,静静说:“不害你。”
尝年垂下眼睑,仰头喝下半碗,将剩余全浇在自己面上。
木系易缺水缺暖,天盗火在身侧,只会让尝年缺水。
他眨几下眼睛,抖落睫毛上的凉水,仰头晒着西海落日。
又半碗凉茶递到眼前,尝年闻见水中雪梅冷香,敏锐地转过头来。
他的眼睛也像浇了雪水,黑沉沉,却亮。
尝年放下三成心防,黑瞳孔盯着传闻中的天盗火。
——那个自十二岁起,便替中陆杀人的工具。他每次出现,都乘着一匹踩紫色电光的雪白麒麟,有人叫他雷火麒麟,有人随火肆陆,喊他天盗火。
他彻底看清楚了。即使相像,但不会是赵无澜。
“……谢谢。”
尝年垂眸伸手,接过又半碗煮熟的雪水,依然往自己脸上浇。
碎发湿漉漉地贴着额角,水滴顺着他鼻梁流下,呼吸着雪水浇下的清新空气,神情舒适,闭目有惬意。
黑衣少年默默盯着他,雷火麒麟脚下火焰高升。
于是,他情不自禁伸手靠近,海浪拍打海蚀崖,夕阳沉入霞海,尝年蓦然睁眼,抓住天盗火的手,神色陡然变冷:“你要做什么?!”
赤霞覆落于黑衣少年面庞,他大惊失色,抽回手,将黑色斗篷高高盖过头顶,压住他半张脸。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孔雀石令,放到尝年脚边。
尝年默然,捡回孔雀石。他安下八分心,就坐在天盗火身侧,探问道:“……除了上回,我还见过你?”
天盗火小心翼翼地,重新露出一双眼睛,手臂抱着双腿,侧身,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尝年看。
尝年被他看得些许尴尬,擦了把脸上水渍,语气带着不自在:“你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唯有雷火麒麟的火光,使他们看清彼此与四周。
“不是……只是我觉得,”他赧红了脸,话题一变,“你比小时候、变了很多。”
“容貌,声音,性格。”
尝年微诧,疑惑地看着他,眸中却有难所置信。
他愣愣道:“你的,原名是……”
天盗火鼓起勇气,挺直腰背。
“长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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