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是杜心望

思贤的沉没,我是震惊的。

我是一名蛋糕师,我也是一名按摩师。我们一家三口,我的弟弟,我的妹妹,还有我。因为父亲母亲的离去,家庭的担子沉甸甸的。我爱我的弟弟妹妹,好在我大他们很多,我自食其力,完全可以供养他们读大学,甚至考上研究生。我热爱这个花花世界,尤其是从江南来到南都之后,我觉得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我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我想成为最优秀的人。

初次遇见思贤,或者说初次成为思贤的好友,我是鼓足了勇气的。我和他每天都要行走过同一条路,他是那条路上最突出的存在。我见过他一身定制西装,西裤的折痕只有一条,从上到下,显得腿无比修长,他的头发不是很长,但是梳起油头,穿着皮鞋,有着无限的精气神。我还见过他穿着中式复古的外套和阔腿裤,那件外套是深褐色,是一件假两衫,背后还有好大一串珠子,阔腿裤的宽松走起路来,像是一件马面裙,他带着口罩和帽子,也许是因为这样出门有点夸大其词,他想着低调一点,但是他的特别真是一目了然。我最喜欢的他是他最简单的样子,他习惯性穿一条浅色的牛仔裤,然后搭配一件白色的T恤,手上简单的银色手表,头发也是服帖的,整个人像是太阳一样,无限干净。他身上不定期会有木质的香味,有人说是寺庙的香,有人说是皮革的香,还有人说是某种木。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样子,每个人都有自己钟情的感觉,我也想成为思贤那样淡定而有而行的人。于是在一次偶然的相逢,我发现思贤就在我前面五十米的地方,我跑上前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竟然爽快的答应了。我俩之间的关系是我主动发起的,我也沉醉于这种欢喜之中,思贤也没有让我失望。我们开始喝茶、吃饭、看电影。我甚至开始谋划着把全世界都拿下,然后送给思贤。

思贤沉没的消息我竟然是在按摩店同事的议论下才知道的。虽然我和他已经快两年没有联系了,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周到无比的人,我这一辈子应该都不会忘记他。按摩店在南都这个城市有很多名字,其中水会是最高级的那种,我挂职的这店名是一个会所。会所的客人以男性顾客为主,并且回头客居多。我也只是在蛋糕店下班之后才会过来,运气好的话,这里上班一天的收入能顶得上蛋糕店十天的收入。我们的会所在一栋写字楼里,客人的来源是附近的白领精英,还有全国各地习惯性出差来南都的人。由于按摩师这个职业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我们一般称呼自己是这栋写字楼里的金融工作者。我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我有时候都会担心会遇见。但是,思贤并不知道我还有这个职业,他只是知道我是一个蛋糕师,他幻想着我是一个精致高雅的蛋糕师。他抱怨认识我之后,他体重增加了不少。

我坐在按摩店单独的位置上,我以为独自一个人会难过起来,但是我竟然调动不起来情绪。我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是在保留情绪去接待即将到来的客人,还是自己苦难的身世,我已经丧失了难过的能力。以前我在江南的时候,也曾经遇见过合得来的朋友,我以为会是一辈子的陪伴,没想到最后也是喜新厌旧的离去。但是到达南都之后,我遇见的思贤,他像一个宝藏。在没有其他人的世界里,他似乎只爱自己,若有人成为了他的朋友,他会记挂他人。由于我是新来南都的打工人,为了节省开支,我和好几个不认识的人合租在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卫生间只有一个,厨房只有一个,不要说拥挤的事情,就是个人的空间也是一览无余,我一直谋划着搬出去找个更明亮的屋子,可以是个单间,也可以是个一房一厅。这个事情,我身边的朋友似乎众所周知,但是大家也只是知道,大家应允最多的就是搬家的时候可以过来帮忙。但是思贤会直接跑到我家敲门,然后拖着我去看一处完全合适房子,楼层高视野好,还隔音。虽然他拉着我去的房子只有两间,但是管中窥豹,这只是他筛选过的结果。他是一个真心希望别人过得好的人。那段时间,我们联系很密切,他带着我和朋友去体验南都一切美好而特别的事物,我对一切充满了欣喜。

人不应该见到不属于自己世界的东西。我总是抱怨别人见异思迁,我没想到我自己也开始了招摇过市。我是一个男生,我举起手机,为自己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精致的相片,我把这些相片精修之后发布在网络上,我在按摩店的生意越来越好,我认识了北京的老板,武汉的业主,我开始频繁出入五星级酒店和景区,我沉醉于自己的快乐,我沉醉于别人金钱的快乐,间隙有人问我南都的朋友怎么样,我说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公民。我似乎忘了思贤。道不同不相为谋。思贤还是离开了,他请我去南都最高档的酒店吃了一顿饭,那是一个小小的包间,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服务,我们点了很多菜,有龙星斑、大青龙、黄花鱼、煎炸牛排、海参汤、大闸蟹等等。我们没有说太多的话,他鼓励我体验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希望我重视平凡的日子其实是柴米油盐。说句实话,我也和客人们吃过所谓的山珍海味,但是每次宴席上的我都是极尽谄媚,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宠物,我要取悦别人。客人们在饭局上聊起天来,我就是似有若无的存在。但是思贤于我,他说我是唯一的客人。他不会佯装给我介绍某个菜品,然后问我是否想吃,他是直接将美好的食物盛放在我的餐碟里,然后鼓励我尝试一口,我在细细的品味之后,他会说出某些美味的独到之处。他的一切都是娓娓道来,没有虚张声势,一切都是刚刚好。

按摩店的生意结束之后,我没有挤地铁回家,我钻进了一辆专车里,我带上了渐变眼镜,我甚至借来了一顶帽子。我全副武装的对抗着这个世界。我可能再也遇不到像思贤这么好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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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有乌,北山张罗
连载中树下不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