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子兴的母亲当年才二十多岁,身无分文被赶出家门,带着年幼的席子兴去县里讨生活,想给哪家成衣铺做个绣娘裁缝,差点被人轻薄侮辱。好在那日席子兴的恩师,带着自家娘子和女儿,要去县里酒楼给娘子庆生,路过时救下了她们母子,将他们带了回去。
席子兴便在恩师家住下,五年后他十三岁时,他娘和恩师跑商的表弟成了,那跑商的表弟五年前便中意他娘,为了想给他们母子更好的生活,便去跑商,银子赚的虽也不多,但真心对待他们母子,因此他娘便和他恩师的表弟成婚了。
也就在那一年,席子兴通过了县试,后来一路考中秀才,通过乡试,成了举人老爷,因后来再未考中进士,席子兴便谋了一份家乡主簿的缺,回金水县做了主簿。
他恩师的表弟后来成了他爹,又和他娘生了两个小子,一个丫头,他两个弟弟在他的指点之下,后来也接连中了秀才,他大弟还中了举人。
席子兴早在中了秀才后,便娶了恩师家的独女,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甚笃。他娘子又和他娘亲如母女,他又如恩师家亲生儿子一般,几家关系非常亲厚。一大家子在金水县城里,过得很是幸福。
后来于山中的亲家,一直想上门修复关系,席子兴日子过得幸福,也就不在意当年的苦难生活,只是态度淡淡的,并不亲厚。
所以于山中只敢借着自己的亲家叔叔是本县主簿的名头,在乡里有几分威风,却不敢做的太过。他心里明白,要是他做的太过,第一个要他好看的,必定是那席主簿。
而那些世家贵族,家里请的都是辞官回乡的进士,有些更是随侍朝中重臣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对时事政事见解,当然比在小山村里闷头读书的人更深刻,也更能让阅卷官满意。
这些策论,哪样不要人博闻强识?光靠死读书,哪能就考中?
阮书钰了解到科举制度时,瞬间觉得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连大才子唐伯虎,考中秀才后,在后面的乡试时,都屡次落第,更何况普通人家的读书人?他瞬间很是佩服林晚章,有往上考的勇气。
林晚星年纪还小,只觉得自家大哥哥不到十岁就能过了府试,他马上要十一岁了,连县试都没过,又见家里银子短缺,便不想花银子读了。
林家长辈却是个明白人,林晚星就是三年后也没考过县试,那也还不到十四,也算年轻的,大不了再往后考。
家里跟着阮书钰的菌子坊干活,往后日子眼看好过了,也就不单单只供家里小子去识字了,小子们如果能往上考,就供他们读书。
林晚星进来后,道:“钰叔,凌叔让我过来搭把手。”
阮书钰见林晚星进来,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凌叔去了砍柴,家里的事倒也没什么,只是等会肉丁晾完后,便要和菌子放一起熬着,灶上火需要看着。”
林晚星应声,去灶后面坐下引火,回身看向正在整理肉丁和菇丁的阮书钰,问道:“钰叔,这次的菌子酱是新制的?”
他还记得上次钰叔熬制的鸡纵菌酱,鲜美异常,平平无奇的水煮青菜里放些这酱,滋味瞬间变得极好。想到那个滋味,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阮书钰笑道:“这次在菌子酱里加肉丁,味道应该更好,我先尝试着熬制出来,咱们自己先尝好味道后,再打算拿出去卖。”
加了肉丁的菌子酱?想到阮书钰之前做的小炒五花肉,林晚星更是流口水了。
现下家里人都忙着,因此吃食上很是舍得,他也没之前那么馋肉了,只是偶尔还是馋阮书钰做的那一口吃的。
林晚星又道:“不知那河里的鱼能不能做成酱吃?”
他没等阮书钰回话,又自己否决道:“不成,鱼太小了,我们这长不了大鱼,要是南边的千湖府,那里鱼大的哩。”
他虽然没去过千湖府,但从地方志上看到过,千湖府湖泽广袤,鱼群密布,渔舟往来不绝,渔人泛舟湖上,还会在船上烹煮大鱼。本来地方志算是奇闻异志,算是杂书,不在四书五经之列,但他大哥哥林晚章却很支持,说什么徐霞客也是因此走遍名山大川,广闻博见,成就一代奇士。
徐霞客是谁?林晚星不知道,不过他很崇拜他大哥哥,因此林晚章说有这一奇士,那大楚便有这一奇士。
阮书钰听到“鱼”字,心中一动。他来清河村已有些时日,却从未品尝过河里的鱼。清河村之所以得名,正因有一条极为清澈的河穿村而过。
此河在当地被称作清水河,自山间蜿蜒而下,北流至山坳处拐弯,继而东去,直通数百里外的秋水县。河水清浅,河中大多是些拇指大小的小鱼,游动时鱼影微微闪烁,很不起眼。
村里人也不会花大力气去捕这些小鱼,一个是鱼太小,不够果腹,还有便是鱼腥难去,他们烹饪手法多是蒸煮,又没有去腥的调料,便没人去捕这河里的鱼,有这功夫,不如去山上采摘些菌子,挖些春笋冬笋。
阮书钰道:“小鱼也有小鱼的说法,赶明儿空了,我将这些小鱼入油锅炸得酥脆,放入姜蒜爆香,再加辣椒、花椒翻炒,让你们尝尝香辣小鱼干。。”
林晚星没吃过,但不妨碍他想象那个美味,只是他还未咽口水,就听到门口一溜串的咽口水声。
原来林家的小娃娃也跑了过来,在阮家厨屋的门口张望着,听着阮书钰的描述,都馋了。
阮书钰一看这些忙完的娃娃,便打算先油炸一些瘦肉丁,先给小娃娃们当零食吃。
瘦肉丁都是备好的,锅也被林晚星烧热了,他就回里屋的地窖里,取了些白面,将一些肉丁裹了,在锅里倒了些油,先炸了些瘦肉丁,给这些孩子吃。
油很金贵,这里大豆产量不高,因此豆油也是贵的,不过阮书钰舍得在吃食上花钱。
反正锅里炸完后剩下的油多,家里的平菇也多得很,不如再将平菇撕成小块,也裹了面粉炸着。
因此,阮书钰盛好了一些炸肉丁,放起来给臻儿他们回家吃,便和正吃着油炸肉丁的小风、小繁、小娩、小叶、小韵说,让他们吃完帮着撕旁边篓子里的平菇,等会炸一堆平菇,给大家吃。
小星和小袭年岁大,吃了几口后就帮着收拾。
林晚袭是林大河家的,是林晚章的同胞妹妹,比林二岭家的晚星小几月,因林家的姑娘都是十八岁以后才出门,所以他们家不急着给小袭定亲事。
而且要是林晚章中了秀才,他们林家的姑娘,必然不愁亲事的。
不过林家上下都没想那么多,这年头最大的指望,便是等林晚章中秀才后,家里的田赋便可以免了。
但林晚袭也快十一岁了,所以和阮书钰,照理要避嫌的,不过林家丫头小子,向来都是一起行事的,小袭每次出门,后头跟着一堆弟弟妹妹。再说了,小星是小袭的哥哥,又不是两三岁不知事的小娃娃,出门在外,尤为照看家里的妹妹们。
乡户人家,又没有大户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阮书钰和小袭,又没单独在一处屋里,因此也不怕别人说小袭和阮书钰的闲话。
阮书钰换了一个铁锅,开始熬制加了瘦肉丁的菌菇酱,等小娃娃吃完炸肉丁后,又帮着将旁边竹篓里放着的平菇撕成小块,留着等会给阮书钰用。
见阮书钰要忙着炸平菇,小袭和林二岭的大女儿,十岁的林晚韵,在旁边打下手,见小袭做的很麻利,阮书钰便在旁边歇了会,喝口水,教小袭调面糊,将平菇裹上放了香料的面糊,放在锅里炸。
小袭已经跟着林家长辈们烧了菜,只是之前家里舍不得放油盐调味,自从跟着阮书钰学了炒菜,林晚袭的手艺越发好了,这会小袭便在一旁炸着,小星坐在灶膛前烧火,其他几个小娃娃在院子里头玩着。
阮书钰今日一天都忙着,这会坐下来抱起小雪逗着。这些才两三岁的娃娃,阮书钰也没让他们吃炸肉丁,娃娃太小了,怕伤了肠胃。
林家这几个年岁小的丫头小子,分别叫林晚雪、林晚归、林晚临、林晚念。
林家林三岩住在庆云府辖下的另一个县青云县,住在他老丈人家,林家同龄玩伴多,他家丫头小子也留在林家了,没带到青云县去。
不过林三岩夫妇在青云县又生了一个小丫头,抱在怀里吃奶呢,叫林晚澄,名字是他老丈人取的。
林家枝繁叶茂,一大家子整日热热闹闹的,让阮书钰很是羡慕。
不过他家也有臻儿和阿离,家里头也时常有小娃娃的笑闹声,每次归家时,臻儿也会扑过来抱着阮书钰,让阮书钰在这个世界多了些归属感。
不一会,就炸了一篓子的平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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