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白色的糕点上零零散散地撒着几点金色的桂花，好看极了，甜蜜的香味还在鼻间飘荡。
司璟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桂花糕，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上一次吃糕点是什么时候？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孩童时期。自从背负起沉重的现实后，他便再也没吃过。
一来颜叔并不在意这些，不会特意买来糕点，即使司璟那时还是一个小孩；二来，惯于吃苦的人，是吃不得甜的，因为那会让人迷失在安逸中，忘记荆棘丛生的前路。
“不想吃吗？”宁岚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便又问了一遍。
司璟对上她满含期待的双眼，到嘴的拒绝话语突然止住了，鬼使神差般地，他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宁岚比自己吃到还兴奋，仿佛原地化身为成功的推荐员，在线期待一个好评。
司璟思考片刻，回答道：“甜的。”
“还有呢？”宁岚双手捧腮，眨了眨水润的眼睛，继续追问。
司璟停顿了一会儿，仔细回味刚才的感觉，轻声说：“很好吃。”
“是吧！我也觉得！”终于得到想要的回答，宁岚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圆润的双眼都弯成了月牙状。
蓬勃的生机与朝气迎面而来。
宁岚还在那儿夸奖糕点的妙处，短短几分钟之内，已经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诸如“美味”“好极”等不下五个修饰词，还都不带重复的。
司璟把手中剩下的桂花糕吃完后，便一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看她眉眼弯弯，看她笑靥如花。
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悄然柔软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等宁岚意犹未尽地停嘴时，司璟极具眼力见，把剩下的桂花糕全推到了她的手边，作为她说这么多话的酬劳。
“你不吃了吗？”宁岚问他。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宁岚这才安心地揽下“清空盘子”的美差：“下次我得问问芸娘，有没有什么独家秘方。”
于是过了几天，芸娘的身影一出现在院落附近，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宁岚发现了。
今天的芸娘和平日里的她看起来不太一样，宁岚仔细地观察眼前的姑娘。
她今日难得绾了一个发髻，乌黑细密的发丝间还插着一根精致的木簪子。往常她都是用发带扎的头发，虽然也清爽干净，但远没有这样正式。
她身上的这件衣服也没见她穿过，水蓝色的衣衫柔顺地垂下，腰间还系着一根同色腰带，显出她盈盈一握的腰。
按现代的说法，这样盛装打扮，像是去参加了什么重大的庆典。
宁岚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芸娘今日出去了？”
芸娘抿唇一笑，轻声答道：“是，去集市买了些东西。”
“集市？”宁岚眼前一亮。
穿越过来之后，她始终跟在司璟身边，连活动范围都变得和他一样，仅局限在这座院落中，最多去山下的村子里逛一圈，找找芸娘。
安逸平静的生活固然舒适，但总待在一个地方，难免会闲出毛病，好比现在的宁岚。
在听到芸娘讲集市里的摊位、小吃以及热闹的人流后，她只觉得自己心里边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柔柔地挠，痒痒的。她也想去看看。
芸娘侧过头，轻声细语地同宁岚说话，发间的木簪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细看，那木簪上还刻着几朵桃花的样式，每一片花瓣都纹理清晰，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栩栩如生。可见这制作者的手艺高超。
等她说完，宁岚由衷地赞叹道：“芸娘的木簪可真好看！”
不知想到什么，芸娘蓦地红了脸，她难得支支吾吾起来：“这，这是赵大哥做的，他的手可巧了，会做很多小玩意儿。”
也许是一时的着急，她的话都变多了，仿佛想借此掩盖一些显而易见的事：“他，赵大哥在集市上也有一个摊子，下次我带宁姑娘过去。”
看她这样，宁岚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含笑地应下这个约定，“好，下次一起去集市。”
答应的时候是挺利落的，等真的开始做计划时，宁岚又犯了难。
因为她希望司璟能一起去，但她也实在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打动他，让他同意下来。
当她提到想去集市看看时，司璟正靠在椅子上翻着手中的书，他头也不抬道：“颜叔过两天要下山采办过年的物什，宁姑娘可跟着他同去。”
“司公子不去吗？”宁岚连忙追问。
“不去。”司璟平静且冷酷地回答。
后来，无论宁岚说什么，他的回答都是简洁明了的“不去”。
宁岚甚至说：“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摊子上可能会淘到旷世珍宝，那是集天地气运者才能拥有的奇遇，司公子真的不想一试吗？”
收获的只有司璟无奈地一瞥，以及眼底明晃晃的笑意：“那宁姑娘可要好好挑一挑了，这奇遇便留给你了。”
好吧，不去就不去。
到了颜叔打算采购的这天，宁岚早早就起床出了门，毫不意外又在堂屋见到司璟。
趁着早饭的间隙，她仍不死心，再一次邀请司璟同行，但司璟的回答依旧不变。
宁岚终于放弃，兴冲冲地跟在颜叔身后，往山下的村子里走。她早些时候和芸娘约好了要一起去。
屋子里骤然少了姑娘那婉转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空寂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冷清，司璟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他望着集市的方向微怔，眼神晦暗不明。
宁岚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正被周围新奇的景色吸引着。
集市就如芸娘说得那样热闹，许是接近年关，这方圆几十里内的几个村子中的村民都来赶集，为过年做准备。人来人往间，吆喝声，谈笑声，充斥在空气里。
大大小小的摊子在一条路的两旁排开，有些是拿一块布垫着，直接把东西摆在地上，有些则更考究，推了小推车或是在几个木支架上摆了一块木板，把东西放在上面。
颜叔知晓自己跟在两个姑娘家身后只会败了她们的兴致，便跟她们分了两路。他去采办东西，两个姑娘则一起随意逛逛。
卖什么的摊子都有，宁岚边跟着芸娘往前走，边兴奋地四处打量着。有卖肉的，有卖酒的，还有城里的裁缝铺来卖成衣……
“瞧一瞧看一看，新鲜的猪肉嘞，姑娘，来两斤不？”旁边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奶奶热情地对两人招呼道。
宁岚笑着摆了摆手，那奶奶也不多纠缠，转而看向下一个路过的人：“买肉不？”
“芸娘！”前方不远处有人在呼喊，两人望去。
只见一穿着长衫的年轻男子立在一个摊位后面，他正朝着这儿挥手。
芸娘悄悄抿了抿唇，努力抑制住不断上扬的嘴角，她向宁岚解释道：“这位就是赵大哥，要去看看吗？他做的东西都很好看。”
言语之间的欢喜与骄傲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宁岚倒是生起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娴静的姑娘这般喜形于色……
她转头看看身侧的芸娘，今日她的发间，又插着那支木制的桃花簪子。
待两人走近，芸娘简单地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
宁岚问了好后便低头看去，这人卖的也是木制的小玩意，有簪子，有玩具，还有摆件，小巧的东西尽显可爱精美。
能做出这些的人，必然拥有不可计数的耐心。
宁岚面露赞叹，拿起一枚簪子细细打量起来。这支簪子的顶部是祥云的形状，木头弯曲成流畅的弧度，最后收束回来的那一弯，精巧极了。簪子上似乎还涂着漆，摸上去滑溜溜的，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这簪子也很不错，但和芸娘头上那支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宁岚在心中对比了一下两支簪子，得出结论。
果然，任何艺术作品都只有在投入真挚的感情与期待后，才会更加完美。
“赵大哥，这是你新做的兔子吗？真可爱！”芸娘指着边上的一个兔子形状的木雕，惊叹道。
眼看着她的手即将碰上那只兔子，赵大哥，也就是赵吉，赶忙拦住她：“诶，芸娘，这可碰不得！”
对上芸娘疑问的眼神，他解释道：“这兔子刚刷了生漆，还未完全干。若是碰了未干的漆，身上就会出现红肿，奇痒无比，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可难受了。”
“啊！”芸娘一惊，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又想到眼前这男人几乎是天天与生漆打交道，难免会沾上，便又担忧地问道，“赵大哥，你身子可没事？”
赵吉听到这话，清秀的面上带着笑意：“芸娘不用担心，我没什么事。”
宁岚瞥到他露出来的手腕上那几个红肿的斑点，若有所思。
芸娘与赵吉又聊了好一会儿，到最后，两人纷纷停下嘴，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相视而笑。
冬日的暖阳为他们覆上一层灿烂的光，但他们眼中的情愫竟比这光还要亮。任谁来看，都得说一句，般配。
真般配啊，宁岚慨叹道。
剧情进行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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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至南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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