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离别

春寒料峭,比之冬天温暖不了多少。要问南宛天冷的时候最喜欢待在哪里,那她肯定会说是厨房,因为暖和又充满食物的香气。

此时,她正待在她最喜欢的厨房,哼着小曲,笑眯眯地盯着灶台上“咕噜噜”冒着泡的甜汤,拿木勺搅了搅,咧嘴一笑:“熟了!”

她关上火,正准备盖上锅盖,突然听到前面的武馆传来一阵喧哗声。她看了下时辰,料想是南芷和姜柏回来了,赶紧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托盘,盛了两碗甜汤端出去,想让南芷他们第一时间喝上热甜汤暖暖身子。

她脚步轻快地走过连接院子和武馆的走廊,笑容满面地掀开武馆后门的布帘准备喊人,手上的托盘却“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只见武馆中央,南芷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脸白得跟纸一样,全身的衣裳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柳讼瘫软在担架旁,直直地盯着躺在上面的南芷落泪,几个武馆的学员站在一旁劝慰他。

姜柏捂着眼睛站在门边痛哭,往常高大健硕的身子此时都佝偻了几分。

南宛脚下发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南芷身边的,她跪在担架旁,伸手去摸南芷苍白的手,一片冰冷。她喃喃道:“哥哥,你是怎么了?手这么冷,不能再睡在地上了,会着凉的,快起来。”说着就要去拉南芷。

姜柏泣不成声,蹲到南宛身边阻止她:“南宛师妹,我们回来的路上遇到土匪,南芷师弟为了救一个路过的村妇,身中数刀,已经去了。”

南宛不相信,她站起来激动地道:“我哥哥武功那么高,还有你在,就算遇到土匪……”

姜柏抹着泪道:“马夫驾车时中了土匪的箭死了,我撞晕了过去,南芷驾着马车带我逃命。半路上为了避让一个村妇,南芷跳了马车,护着那村妇把右手摔骨折了。”

南宛的泪水“唰”的一下就落了下来。这的确是南芷会做的事情,他总是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前面。

姜柏呜咽着继续道:“等我昏迷醒来,马车已经停在了一个村子里。一个村妇慌慌张张地跑进村,嚷嚷着村外面的柚子林里来了几个土匪,围住了一个救她的少年,要村子里的男人们赶紧抄家伙去救人。我猜想那少年就是南芷,赶过去一看,他已经……已经……”说到这里,姜柏难过得语不成声。

柳讼听得心如刀绞,扑到南芷的身上,痛心哭道:“我的乖孙,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年幼父母双亡,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还考上了武学院,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

武馆的几个学员连忙去拉柳讼,纷纷抹着泪劝慰他。

姜柏见状更是哭到哽咽,从他七岁进武馆拜师学武时南芷就在那里了,两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他自责非常:“如果我晕过去后能早些醒来就好了,唉!”

南宛垂眼看着担架上的南芷,听着身边悲痛的哭声,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有些站不稳地晃了晃步,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一场很可怕的噩梦。

她下死劲掐着自己的手臂,直到手臂上的肉都红肿起来,周边的景象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巨大的悲痛席卷而来,她捂住心脏突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尔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南宛发现自己平躺在自己的床上,周边一片寂静。她盯着眼睛上方的床帐,呆呆地眨了眨眼,转瞬两行热泪就奔涌而出,浸入枕头。她挣扎着坐起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南芷已经从武馆被移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此刻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面容安详地躺在床上。南宛从窗户外望进去,觉得南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柳讼和姜柏坐在门口,见南宛走过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柳讼叹了口气,想开口对南宛说些什么,还没张嘴,自己却先抹了把泪。

姜柏见南宛脚步有些不稳,上前扶住她道:“南宛师妹,你还是先回房多休息会罢,这里有我。”

南宛表情麻木地摇摇头,迈步朝南芷房里走去。

姜柏不放心,抹了把脸,跟着走进去

床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个盆,里面装着方才姜柏帮南芷换衣裳时脱下来的血衣。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都还沉浸在悲痛里,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些东西。

见南宛蹲在那盆血衣面前,姜柏于心不忍,上前拦着她道:“南宛师妹,你别看了。”

南宛抿着唇推开他的手,拿起盆里的血衣翻看。去年姨母送了兄妹两几匹好布料,南宛便做了两身衣裳给南芷充门面。南芷十分喜欢,有重要的事情出门时总会穿。如今,那两件衣裳,一件成了破布血衣,一件正穿在床上的南芷身上。

南宛抖着手慢慢翻看那衣裳,那上好的布料淋了雨又浸透了血水,湿哒哒沉甸甸地一片,东破了一道口子,西划了一道缝。她莫名地想着要是南芷此时能看到,必定要舍不得地长吁短叹。

还好他再也看不到了。

南宛低头抿紧唇,眼泪无声滴入湿透的血衣里。

突然血衣里掉出来个手帕层层包裹着的纸袋,南宛怔怔地捡起来拆开。那外层的手帕虽然染了些血水,但是里面的纸袋被保护得很好,只是湿了边角。

姜柏看到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悲痛道:“这是南芷师弟回来的路上给你买的炸萝卜糕,他一直塞在怀里温着,就怕回来给你时凉了。”

南宛抖着嘴角,把那一小袋炸萝卜糕抱在怀里,那炸萝卜糕已经凉透了,就像她此时的心一样。

她抱着那炸萝卜糕跪坐到南芷的床边,把额头默默地贴在南芷的手背上。

姜柏见状叹了口气,悄悄退出了房间,给他们兄妹留下独处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南宛双眼红肿地走出南芷的房间。

门口只剩柳讼还坐着发呆。

南宛走到柳讼面前,突然在柳讼面前跪下,眼神坚定道:“外祖父,我要替南芷完成学业,并且帮他报仇!求您先别把南芷去世的消息传出去!”

柳讼倏地站了起来,震惊地看向南宛。

过了二月二,再有三天武学院就要开学了。

南宛开始收拾起行囊。

柳讼带着一瓶药酒走进了南宛的房内,让她先别忙着收拾东西,先拿药酒把手上的淤青揉开。

南宛为了代替南芷去武学院上学,最近正在苦练功夫。她和南芷虽然都在武馆跟着外祖父习武长大,但是两人所学侧重不同,她更偏向于强身健体的招式,没什么实际的杀伤力,这些花拳绣腿肯定会在武学院露馅。

为了蒙混过关,柳讼在这段时间教了她一套实打实的拳法,好在南宛有武功基础在,倒是学得有模有样。只是毕竟是姑娘家,练武的时候难免受伤。柳讼心疼外孙女,早上见南宛又在练武的时候伤了手臂,熬到中午,忍不住送了伤药上来看看。

南宛无奈,只能先停下收拾的动作,坐到桌子边。

她这段时间其实已经受伤习惯了,每天起床都是一身痛,皮肤上不是这里淤青,就是那里破皮红肿。但是只要想要能代替兄长完成学业,学一身本事去复仇,她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柳讼要她把手臂伸出来,拿了药酒给她上药推开,看南宛痛得龇牙咧嘴,无奈一摇头,劝道:“代替南芷去上学的事情,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毕竟到了武学院,里面的训练只会更加辛苦。

南宛咬牙忍痛,摇头道:“我不放弃,南芷辛辛苦苦考上的武学院,我要替他去完成梦想,把那些土匪都杀光!”

柳讼见南宛神情坚毅,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此时,前头武馆的学员跑来找柳讼,说南家那边有人来找。

南家?

柳讼和南宛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双双下楼去。

到了武馆门口,两人就见一辆精美的马车停在院门外,从车上走下来一对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女。

柳讼认出是南宛的大伯和大伯母,心下冷哼一声。

南宛的父亲家有两兄弟,南宛的父亲是幺子,上头还有一个兄长名叫南顾。这个兄长是在隔壁城中做生意的,当时南宛父母病故,他这个大伯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趁机霸占了南宛父亲的祖上分给他的宅院,实在叫人不耻。

因此,柳讼见到他们夫妻,没有一点好脸色。

南宛那时候年纪小,这些年只是对这大伯家略有些耳闻,对他们并没有多少印象。

南顾夫妇两下了马车,南顾的夫人王氏一眼就看到了武馆门口的南宛,她堆起一脸笑容,朝南宛走过去,笑道:“这是南宛罢?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时你还是奶娃娃呢!”

南宛只知道这是霸占自己父亲宅院的大伯一家,心里没什么好感,看了柳讼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没说话。

王氏见状,拿手帕擦了擦鼻子,转而笑着跟柳讼打招呼:“柳老伯,还记得我们吗?我们是南家的长房,就是南宛的大伯一家。”

柳讼面无表情道:“当然记得。那年我大女儿和大女婿身故,一双儿女无人看顾,正是可怜的时候,我大女婿的兄长一家倒是连自己弟弟的丧礼都来不及参加,就急着先把弟弟的宅院给占了。”

王氏甩了下手帕,讪讪道:“那话不能这么说。小叔一家在这城里定了居,一年也只是过年回去老宅一趟。那时又病故了,我们看两地离得远,侄女侄子们都小也不会回去,那院子空置着浪费。正巧我们两家连在一起,又赶上翻建,我们索性就把院墙砸了一起翻建,这样侄子侄女们回来也有个干净住处不是?”

柳讼冷笑:“少在那放屁!翻建到别人家里,你也说得出口?”

王氏脸色一变:“你……”

南顾上前把王氏拉到一边,打圆场道:“柳老伯,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侄子侄女都大了,我们就别再提了。总之那宅院就在那里,这么些年我们也没有卖掉,随时欢迎你带着南宛和南芷回去小住。”

柳讼懒得和他们这对不要脸的夫妇打太极,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今天来肯定有什么事情。他不耐烦道:“有事说事,无事别在我们武馆前站着,影响我们做生意。”

这老头,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南顾压下心里的不快,三角眼一转,道:“听说南芷考上了武学院,怎么不见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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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追月亮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