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说。”
顾渭琢磨用词:“我看阿姨好像对你…”
“对我不上心是吧?”许诺看不得他吞吞吐吐,直接戳破说明。
“很正常啊,我又不是她亲生的。”
顾渭沉默。
小区里的人都知道许诺不是胡竹茹亲生的,但是大家也一致默认胡竹茹对许诺如亲生女儿,因为他们听到看到的就是这样。
许诺从来没有和顾渭说过她在家里的情况,不想说,也有潜意识躲避的原因。
前几年,胡竹茹还没这么敷衍,今年是太敷衍了,明显就是冷落她,顾渭这种神经大条的都能看出。
“你怎么不告诉我?”
许诺:“没什么好说的。”
顾渭抿唇,他希望她有什么困难都能和自己讲,他不敢说保证,但是也会尽力帮她。即使是旁人难插手的家事,他也愿意趟这趟浑水。
可许诺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在家里的情况,顾渭有点郁闷,郁闷的点可能是觉得他们相识多年,但她不拿自己当交心朋友看。
前头的风迎面扑来,顾渭额头的碎发空中凌乱飘洒,男生的眼睛漆黑如墨。
许诺没有揣测顾渭的心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只是懒得和别人解释,和别人长篇大论后,换来别人一句同情的话后依旧无济于事,问题还是摆在那。
很累的,真的很累的,她不需要同情和心疼。
晚上九点半,月色如练,缟素般的月光洋洋洒洒,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盈的白纱。
许诺提着没吃完的草莓蛋糕回到家时,胡竹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电话。
“你老人家说这话倒是说得轻松,我哪里还有钱?”
电话那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胡竹茹的表情变得恨铁不成钢起来,“你当我开银行的!让胡修成出来打工啊!”
许诺站在玄关处慢吞吞地换鞋,耳朵竖起来留心听着胡竹茹打电话。
胡竹茹:“我上个月才打五万块回去。”
五万块……
许诺瞳孔微缩,五万块对于一个一直待业的人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胡竹茹口气轻飘飘,一下子就能拿出来。
许诺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自己上学时,每周回家要生活费都要被恐惧支配的情景。
胡竹茹从不会痛快给钱,许诺得站在她跟前,一字一句汇报周测、月考的所有细节。
胡竹茹稳稳坐在沙发上,按理说是许诺占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睥睨沙发上的人,可事实却是胡竹茹那慢悠悠、带着审视的目光,像网一样罩下来,分明欣赏许诺攥紧衣角、声音发颤的局促。
接着汇报完的瞬间,空气会突然凝固,寂静得可怕。
沙发上的胡竹茹一言不发,看不出喜怒哀乐。
许诺捏了捏衣袖,觉得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沉重。
每一秒都恍若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许诺等得心快要烤焦了,才瞧见胡竹茹轻描淡写地抬抬下巴,抛下一句话:“等我周末回来再说。”
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明明可以立马解决,给抑或是不给,胡竹茹偏偏要拖到星期天,拖到最后一刻。
许诺整个周末都得悬着心,脑子时不时就忍不住猜测“她会不会不给”“是不是嫌我考得不好”。
熬到最后拿到钱的那一刻,许诺像是终于拿到了自己判决的犯人,心情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倒被一股更深的麻木裹住了四肢百骸。
掌心的钞票带着胡竹茹指尖的凉意,硌得她皮肤发紧,那点厚度远抵不上神经中未消的钝痛、残留的煎熬感。
她低着头,不敢看胡竹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沉重地撞着胸腔,不是解脱后的轻快,是劫后余生的惶恐。
许诺深刻地知道,这钱只是她用听话懂事换来的“恩赐”,是暂时的过关,却不是结束。
往后的一周,她下次要钱时,又要面对新一轮的审问、沉默和可能的打骂。
攥着钱走出房门,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凉飕飕的话:“省着点花,我来钱不容易。”
不是亲生的,到底不是亲生的。
许诺后来才算真正明白,有些感情就像空中楼阁,再怎么踮脚仰望、小心翼翼去维系,终究是抓不住的飘渺泡影。
她不再奢求那份虚无的温情,也不再期待被当作真正的家人疼爱——摆在她面前的,从来都不是“爱”,而是一道明确的考题。
书本里教的、老师呼吁的孝顺、感恩,成了她必须恪守的准则,是换取生存所需的筹码。
她学着听话,学着隐忍,学着在每一次被冷落、被苛责时,都默默告诉自己:再等等。
等到自立,等到自强,等她可以真正掌舵自己的人生,她会毫不犹豫撕下自己的面具,真实地活一次。
长此以来,她尘封的心百坚不摧。
客厅里的胡竹茹瞧见了许诺。
许诺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声音浅淡:“我回来了。”
胡竹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而后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
这是过关了的意思。
许诺脚步立马往房间方向挪,她不是很愿意和胡竹茹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会让她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错觉。
“妈,我每天都是从那些男人手里抠出一点,我也不容易,我还得养女儿和老公。”
许诺的脚步微顿,眼角余光瞥一眼身后那道意有所指的身影。
扯了扯唇角,回房间关上门。
隔绝了客厅里的一切动静,许诺把东西随意放在桌面上。
窗外的月亮淡茫茫,弯起的弧度宛如一把锋利的镰刀,许诺水润的眸子紧紧攫着那月亮的光影。
她隐隐预感,她今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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