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赵溯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毕竟陆零陆按理来说应该在白玉门，或者以他的样貌，去了某个修士的家中也并不奇怪。
可倘若是认错了，迄今为止赵溯看到的这些炉鼎每一个外貌长相都并不相同，称得上是独一无二，那这个陆零陆怎么会有这么个相似的？
赵溯怔愣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而陆零陆却是歪了歪头：“看来，你和我并不相同。”
他的声音相当悦耳动听，就是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空灵感，听着就感觉极度遥远。
“你……”
“所以你是从外面闯进来的，陆零伍。”陆零陆飞快猜出了真相，“从买了你的修士那里逃出来的吗？”
赵溯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真是陆零陆，而且这家伙竟还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他警惕地向后面退开了一步，同时手上也摆好了架势，随时准备反击。
但陆零陆什么都没有做，他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淡漠地就如同一张被固定好的水墨画。
陆零陆没等到赵溯的回答也并不介意，他看了看那些棺材，除了他们二人以外的其他炉鼎全部都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里面。
空气里的香味依然很重，但并没有先前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了。
陆零陆就在这时伸出了手，他微微向下探入最近的棺材当中，然后直接扣弄了一点那乳白色的液体，接着直接一口便吃了进去。
赵溯瞪大了眼，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个动作。
而陆零陆则细细密密地将手指上那点全都舔了个干净，艳红的唇衬着他的手指更加白皙，动作带来的靡丽感让赵溯忍不住微微侧过头。
他虽然也已经是个吃过荤菜的成年人了，但他跟黎川都是相对来说比较保守的人，哪怕历经三天三夜也没有玩出多少花样。
“这就是构成我们身体的东西，或者说，这才是我们的本质。”陆零陆的声音平静，甚至还想伸出手再来一口。
赵溯听了他的话倒也不是太吃惊，毕竟一开始他就是通过切了自己的身体才发现他压根不是人的。
这样一具躯壳由泥水做成再自然不过，其中唯一需要注意的或许是当中所蕴藏的土灵精力量。
赵溯不想再等下去，主动开口问道：“陆零陆，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看到了，所以就解释给你听。”陆零陆眨了下眼，“你想知道什么，你又为了什么回来？”
房间里用来照明的夜明珠颤动了几下，接着法阵开始运转，赵溯感觉得到灵力震动的波澜，再然后房间里的光在顷刻间全部消失。
他倒是还能看得清，毕竟也成为修士了，只不过这么昏暗的情况下，也越发显得陆零陆不正常。
他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光，有那么一层微弱的萤火笼在陆零陆身上，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我……我是为了这里的一个东西，我想要得到他所以才冒险回来。”赵溯半真半假地说着，接着追问，“那你呢，陆零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按理来说我们可是同一批的炉鼎。”
陆零陆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没能在规定的时限内找到合适的主人，所以我被销毁了，然后被再一次创造了出来，我已经诞生了整整四次了。”
赵溯听到这心里颤了下。
销毁？炉鼎竟然真的会被销毁掉吗？
那要是他没找到黎川，岂不是也要步陆零陆的后尘，死了活，活了死的？
“实际上只有我一人经历了这种反复，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我没有办法得到真正的死亡。”
好在陆零陆下一秒就打消了赵溯的念头。
赵溯也不可能在啥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去尝试自己是不是跟陆零陆一样天赋异禀。
“你想让我帮你？”
“我不知道，我只是回答了你的问题。”
陆零陆这呆板的样子总算能让赵溯稍微抛开他那张绝代风华的脸思考点别的了，都说有的人活一辈子都很煎熬，像陆零陆这种，说不定早就在反反复复间疯了。
赵溯心里泛起那么一点同情，可更多得还是激动。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那陆零陆，你既然重生了那么多次，应该知道我们到底是从哪里被创造出来的吧，你能想办法带我过去吗？”
陆零陆平淡答道：“可以，但没有那么简单，需要一点手段。”
赵溯笑了下：“这无所谓，关键是你要真的能带到地方。”
只能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零陆相当贴心地将他所知道的东西都跟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赵溯这下也对赤炎门的这个炉鼎培育基地有了更深的理解。
照陆零陆的说法，这里的炉鼎每三十天便能生产出一批，且最开始数量能逼近上千，但大部分都是不够格的残次品，仅有极少的一部分能活下来、走出去。
那棺材里的乳白色液体，某种意义上来讲便是残次品最后遗留下来的那点力量。
听到这时赵溯回想起陆零陆前不久的举动，简直可以说是毛骨悚然。
那么现在摆在赵溯面前的就是两条路，要么是直接跟着知道办法的陆零陆一起，孤身闯进先一探究竟。
要么则是按照赵溯最开始的想法，见好就收，想办法重新出去找黎川分享信息，然后他们俩个再想办法解决这事。
后面那条路最为稳妥，唯一的问题是按照陆零陆的说法，再过几天下一批炉鼎就要全都“出生”了，届时整个基地都会被清空，只让法阵高强度地运转，确保不会有外物干扰影响炉鼎们成形。
廖青法阵厉不厉害赵溯心底可是清楚了，那他应该选择的那条路也就不言而喻了。
也是在这时，赵溯又好好感受了下当修士的好，凡人动不动熬下夜就会疲惫，可他跟陆零陆连着商量了好几个时辰却依然精神抖擞。
而宣告白日再临的则是一段悠扬的笛音，赵溯顿时也感觉到了一阵恍惚，不过这次他心里有所准备，没过多久便重获清醒。
夜明珠们再次亮起，而那些睡过去的炉鼎们则按部就班地开始起床。
但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再醒过来，有一个棺材里就只剩下满满的乳液。
还活着的炉鼎们没有一个停下来，现在的他们其实还并没有多少感情，只能顺着笛音给出的命令行动。
也是在这时，赵溯才明白为何在白玉门时掌门对他的一举一动会有那么点惊讶。
炉鼎真就该是个特别好看的娃娃，有那么一点反应能力，但不多，主要还是得看买回去的主人该怎么培养。
赵溯活灵活现成这样黎川还能一无所知，只能说明是黎川根本不懂炉鼎。
顺着人潮回到走廊，白天的生活就拉开序幕。
现在的他们都不需要吃东西，毕竟晚上都还泡在乳液里，那玩意儿的营养价值可比丹药高上不少。
至于他们正正经经要干的事，那当然也是和炉鼎未来的工作息息相关。
赵溯被迫无奈感受了一下，倒不是说有多难为情，而是他切实感受到了一把他能平平安安的地活到现在没缺胳膊少腿是多不容易。
如此柔软的身体不是练出来的，那就真是水做成的。
赵溯跟着体验了几下，眼看着旁边一起训练的人就慢慢融化了。
这也是为何他能如此轻松混进来的原因，这来来回回的，实在没可能记得清数量。
至于炉鼎真正的效用，恐怕也要和那能控制住他们的笛音有关。
想想这数百年来白玉门到底对外出售了多少炉鼎，有多少修士迷恋上了他们，就哪怕是黎川都没能免俗！
赤炎门不动声色地在正道的修士那里埋下了数不胜数的钉子，就等着有朝一日彻底引爆。
陆零陆从头至尾都在赵溯旁边，他们两个互相都在用余光看着，确保不会错漏时间。
硕大的法阵将这里分为虚实两部分，已经诞生的炉鼎走在“实”的这边，而还未诞生的炉鼎则在“虚”处。
那条长长的走廊则是两者唯一的连接口，平日里只有对应的时间通道才会彼此打开。
但陆零陆活来死去那么多次，他身上的虚实早就晦暗不明。
换而言之——
只要陆零陆站在最紧密的那个交界处，在配合上赵溯所拥有的力量，他们就能冲破那个界限！
当然，这将只会是一场悄无声息地潜入，毕竟赵溯在自己的力量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并不想要和那些看起来就人高马大的护卫硬碰硬。
按照前面几种灵精的情况，当赵溯靠近土灵精的时候，就必然会对土灵精产生吸引力，到时候直接拿了就跑！
而在外面的黎川看到这里发生那么大的阵仗，肯定会直接就冲进来帮忙。
赵溯算盘打得啪啪响，唯独算漏了一点。
陆零陆说只需要很少的力量就能使大门打开，而赵溯此时此刻对体内力量的掌控还不够娴熟。
于是在陆零陆一个眼神的示意下，火和水交融簇拥着坚硬的金属撞了出去，成功引爆了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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