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鹦鹉说的这一天。
雨一直没有停歇,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令人有种被扼住咽喉喘不上气的错觉。
接连几日,滞涩的交通不仅没有恢复正常,反而变得更加混乱拥堵,大大小小的医院、诊所都挤满了面色焦急的人们。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种紧张恐慌的情绪中。
从昨晚开始,魔兽迷宫的数量再次直线上升。
因此周灼一整夜都没有回去,不过令人稀奇的是,秦渊竟然也没有联系她为什么还没回去。
雨水堆积起小水洼,周灼起初还时刻注意不要踩进水坑打湿鞋子,但随着时间越来越近,神经也越来越紧绷,无暇再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乌云遮住天空,看不见月亮。
时间跳到二十一点时,周灼仿佛看见自然下落的雨幕停滞了一瞬,脚步一顿,握着伞柄的右手上,宝石戒发出耀眼的光芒。
周灼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皮没由来地一抖,一阵熟悉的空间扭曲感袭来,心头闪过一种“来了”的感觉。
耳边的雨声骤然停歇,周灼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色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两侧是再熟悉不过的高楼和房屋,两排路灯投下昏黄的灯光,仿佛一条橘黄色的银河,一直绵延到城市的另一端。拥堵的车辆仍然头连着尾宛如一条机械长龙。
周灼垂下眼看向干燥的地面,地上毫无雨后的痕迹,干燥清爽。她收起雨伞,一轮巨大的圆月出现在高空之上。
周灼呼吸一滞,喃喃道:“蓝色的......月亮。”
“嗯?雨停了?”
忽然出现一道人声,周灼诧异地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缓缓阖起伞的不认识的陌生人。
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出月亮了欸。”
一个稚气的声音充满困惑地问:“妈妈,地面为什么是干的?”
周灼惊诧地缓缓瞪大双眼,这次的魔兽迷宫竟然直接把城市都卷了进来。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诡异的蓝色月亮,他们只对干燥的地面表现出了不解,仿佛看不见蓝色的月亮。
脚下的地面隐隐约约传来震动,耳朵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振翅声,紧接着声音越来越靠近。视野一隅出现一个黑点,随着振翅声的逐渐变大,黑点也逐渐拉长,变成一条上下摆动的黑线。
路人问:“是不是地震了?”
“不会吧?!”
周灼意识到不妙,地下的震动和出现空中的黑线,分明都是正在靠近的魔兽。
车子的人们被掀起恐慌,忙不迭地从车子里爬出来,面带惊惧地挤在一起,“地震了”的话语迅速传播开,一声小孩的啼哭猝不及防划破夜空,仿佛丢进湖水的一颗石子,瞬间激荡开绵延不绝的涟漪。孩童们的哭泣声如同最好的定位器,周灼看见空中的魔兽们直直地飞来。
有人指着空中急速靠近的魔兽惊叫道:“那是什么东西?!”
周灼闭上眼,发丝无风而动,体内澎湃的魔力翻涌,无数个亮起白光的魔法阵在半空中升腾而起。
有人崩溃地喊道:“这些发光的又是什么?!”
魔法阵中纷纷爬出丑陋的怪物。
与此同时,大地裂开数道缝隙,黑漆漆的东西从地底下蹿出冲进人群
人群尖叫着四处散逃。
一只魔兽挥舞着镰刀似的长尾,轻而易举地追上一个正在奔逃的年轻男人,镰刀在男人的背后甩出一个弧度,他的头颅即将被利落地砍下。
一道魔法阵在男人身后骤然出现,一只枣核人从魔法阵中刚探出脑袋,就被挥下的镰刀砍上了枣核脑袋,镰刀被卡在了枣核人的脑袋上。年轻男人懵懂地边往前跑,边回头看,看见这一幕时脖子登时一凉,惊叫着滚到了地上。
周灼看了一眼被她召唤出来的魔兽保护的人群后,拔腿跑向蓝月的方向,一只彩羽巨鸟挥动翅膀俯冲而下,周灼脚下亮起一个小型的魔法阵,魔法阵将她送上巨鸟的后背。
巨鸟载着她在高楼之间穿梭,周灼忽然愣了愣,大厦的玻璃中倒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银色的长发随着少女的轻盈跃动而舞动。
周灼伸出手,银发少女高高跃起,巨鸟略微倾斜身体,两只手成功交握。
“你的魔力还够吗?从上个魔兽迷宫出来之前,我看见你用晶石了。如果不行的话,不要勉强。”周灼的目光落到禾川白得不自然的脸上,关心地问。
最近她进的每一个魔兽迷宫,都能碰到禾川。
禾川轻轻扬眉,手上光芒一闪,出现数颗晶石,略显得意地勾起嘴角:“最近运气不错,魔兽身上的晶石掉率还挺高的。”
周灼微微一愣,从禾川手中的晶石来看,确实有不少,但今晚的情况不一样,不知道这些晶石能撑多久。
禾川白得吓人的脸色令人不安。
“你能看见蓝月吗?蓝色的。”周灼指向夹在高楼之间的月亮。
禾川摇摇头,忽然表情一顿,目光古怪:“是我看错了吗?月亮边上的是门吗?”
周灼扭头望去,口中喃喃:“蓝月转成红月的时候,理想乡的大门就会敞开。”
禾川:“那就是理想乡的大门......”
周灼神情凝重:“我觉得那扇门肯定不能开,得想个办法阻止月亮变红。”
禾川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听说过蓝月变红月,理想乡大门就会打开吗?”
电话那头传出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声:“没有听说过理想乡的大门。禾川,你现在在哪里?急影说到处都没找到你,她快急疯了。”
从大厦玻璃窗中透出的灯光投射下来,周灼落在禾川手上的目光一僵,禾川手中的手机款式十分眼熟......
“让她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管我。”
“我听急影说了,你最近一直在透支魔力,你——”
电话被无情掐断,一阵沉默登时笼罩下来。
周灼凝视着禾川,禾川眸光闪烁了一下,虚虚地避开周灼的视线,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起指关节:“我一直有在用晶石补充魔力的......”
周灼注意到禾川的小动作,之前冒出又被压下的念头再次浮出,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周灼就是忍不住在意。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你的手机款式好像不是这两年新产的。”
禾川愣了一下:“是、是吧......”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回应,周灼微微眯起眼睛:“说起来,我也有一部跟你这手机一样款式型号的。”
“哦......是吗?好巧哦。”禾川喉咙轻滚,似乎有些坐立难安。
“对了,我发现你紧张的时候经常会做一个摩擦指关节的动作......跟我前男友简直一模一样。”周灼的眼神意味深长。
禾川身体抖了抖,神色闪躲:“怎么可能?没有吧。”
周灼狐疑地打量禾川几眼,抚着下巴思索起来。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禾川就无故地对她特别关照,那时刚好也是她跟秦渊分手不久的时候;禾川偶尔会露出跟秦渊极其相似的小动作;明明没有跟秦渊说过自己的现状,但秦渊却全部知道,并表示自己认识魔法少女协会的人;她昨晚夜不归宿,秦渊也没有来电话询问,仿佛十分放心的样子......
种种迹象都似乎指向一个猜想。
“你跟秦渊其实认识吧?”
禾川紧张的呼吸蓦地一滞,眼神茫然:“......嗯?”事情的发展似乎不太对劲。
周灼握拳:“好你个秦渊竟然脚踏两条船!所以你是对我心生愧疚,才对我这么好的吧?”
禾川大惊失色:“???”不知道周灼是怎么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周灼话锋一转:“你透支魔力也要跟在我身边,是担心我出事吧?不过现在的情况,大概要反转一下了。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如果继续跟着我,也许你会在我之前出事。你回去吧。”
周灼拿过禾川手中的手机,禾川后知后觉地想要拿回,周灼却已经按上指纹,屏幕顺利解锁。
这确实是她给秦渊暂时使用着的旧手机。
周灼拨通最近通话的那个陌生号码,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禾川的魔力不够了,你们来带她回去吧。”
禾川一愣,忙说:“我还有魔力,我不走。”
电话那头:“你们在哪里?”
禾川伸手要夺走手机,周灼抬起手往左边避开,喊道:“我们现在正好在商贸大楼附近,我们会在楼顶等你们。”
“好、等等,商贸大楼?”
“嗯?怎么了吗?”
“那边魔力场的反应很强烈,很多迷宫之主聚集在那边,你们别往那边去,快往回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平日里灯火通明的商贸大楼此时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中,周边大楼的灯光投射到商贸大楼上却全部被吞没,反射不出丝毫的亮光。
巨鸟载着两人还没飞到商贸大楼的顶端就骤然消散,两个人猝不及防地从高空中坠落。
耳边是猎猎作响的风声和惊惧的担忧声。
眼睛被风吹得根本睁不开,周灼只能眯着眼睛向上看去,却望进了一片红色的珊瑚海中,海底暗潮涌动,溢出的浓烈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少女的清脆悦耳的声音险些劈叉:“快点抓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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