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周山:一梦前尘

下灵界入了夜到底是冷清些,原以为这瘴气尽头的几点星火会是小村子,靠近了才懊恼不过是荒坟头的些许鬼火漂浮着。

“嗚——嗚嗚——嗚嗚嗚——”

在凄清的的夜里,这样的鸟鸣声嘲哳又悚人。

原主不禁打了个寒颤,低声呢喃:“竟有此等怪声……”

前方的小姑娘听觉敏锐,听他所言后蹦跳转身打趣道:“这应该是噪鹃,哥哥竟都没听说过吗?”

“那是何物?”她如此反而勾起了原主的好奇心。

“真的没有听过呀,”芈宁边放慢脚步边凝眉四处回望,“冥间使者——噪鹃哇,传闻噪鹃啼鸣处必定会死人,可这里如此荒芜……难道将死之人,是——我、们?”

小姑娘的腔调忽然变小,皱眉凝眸,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适时阴风大作,寒鸦惊起。

气氛开始变得诡谲又安静。

原主闻声一震,神情一敛:“不对。”

“噗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哥哥未免也太经不起玩笑了吧……”芈宁松眉迅速换了神情,捧腹高声笑着瘫坐在地。

“快起来地上凉!”凌诩安忙将她揪起来小声呵斥,又给原主赔罪道:“前辈我师妹她不知礼数,我一定严加管教。”

原主倒是无所谓,毕竟他只是觉得惊奇。他从前都呆在与世隔绝的山里,见到的都是些通灵性的鸟兽,这种不吉利的他确实是头一回听说。

苏怿看的却是津津有味:这凌诩安竟不先顾及尊者,啧啧,看来谣言说他俩互相倾慕果然没错。

原主一脸沉敛:“无妨,反倒是你师妹……”

他话尚未说完,芈宁便先惊呼出声:“我的衣裳!”

凌诩安垂首看去,只见黑夜中,芈宁衣摆处的袍服竟被染出一滩比墨色更暗的水渍,且在芈宁被他拉起身时,那水渍仍在湿哒哒地往下滴落。

“哇呜呜……师兄这是什么啊……快帮我弄掉……呜啊啊……”芈宁抽泣着拍打下裙,手上也沾上了色。

那颜色并非正常的晕染,更像是中间的有生命的东西向外缘爬。

芈宁红着眼眶说道:“师兄好痒……呜呜呜快帮我弄掉……”

凌诩安蹲下身,用刀划破她下裙沾染之处,撕开后,将自己的斗篷给她穿上。

“这是什么?”凌诩安拿起被切下的布料,虽然光线昏暗,但仍能察觉到有东西在上面蠕动。

刚才划开她衣裳时,原主自行回避,此刻他转身说道:“小姑娘身上的胭脂香气过重,你不如现在再闻闻。”

“我我,我才不用那些俗气的东西呢!”芈宁羞红了脸,辩驳道。

凌诩安闻言,静心细嗅,空气中这才闻出若有似无的——

血腥味?

他凝眸看向原主。

原主颔首示意。

“手上!还有手上!”芈宁高声哭诉道。

“怎么,还要你师兄将你的手砍去吗?喝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空旷且无声的场地,蓦然间传来了第四个人的声音,三个人面面相觑皆是惊愕。

凌诩安迅速扔掉手中的布料,以霜刃轻擦过芈宁的手,那团黑渍停止了扩散。

他不敢收刀,试图寻找声源。

芈宁长舒一口气,又想到自己反被揶揄,便压下恐惧喝道:“什么人?出来!”

苏怿作为旁观者,心中却是一沉,在他的视野中,前方的昏暗中出现一道呈人形状的幽蓝色光芒,缓缓向这边飘来。

不,那人更像是跨坐在什么东西上,可怕的是苏怿看不见他骑的究竟是什么。

甚至他现在的可视范围唯有大片的漆黑,凌诩安师兄和芈宁师姐他都无法望见,唯有那幽蓝色的人飘然而至。

一股寒流骤然侵入全身,苏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月光洒落,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凌诩安和芈宁的目光所向之处,一人正骑着牛悠悠而来。

“既是对玄火兄如此,我竟还指望你对我尊敬些,着实可笑。”老牛缓缓踏着蹄子,上面仰躺着的人取出葫芦,“咕噜咕噜”仰头往嘴里灌水,“嗯,好酒!”

酒水下肚,那人一个翻身轻松落在地上,站起身稳稳朝这边走来。

“说了半天空话,你究竟师承何人!竟敢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芈宁愤愤道。

“无需师门,自成一派。倒是姑娘你口气不小啊,哈哈哈哈哈……”那人远远地朗笑道。

“呵呵,我看就是无名之辈罢了!”芈宁双手抱胸,扯着嗓子喊道。

“哦?我竟成无名小卒了。”那人声音低沉,长笑道,“小姑娘,你可看清楚了!”

此言一出,凌诩安心头一震,急忙将芈宁护至身后,同时紧握手中霜刃,严阵以待。

只见那人闷下一口酒,竟发出一阵狂笑。须臾之间,更惊人之事发生——那人竟瞬移至凌诩安面前!

凌诩安反应迅捷,即刻以霜刃挡住对方横扫而来的酒葫芦,并奋力一推,将芈宁送回原处。随后,他低声对原主道:“我来应对他,烦请前辈照看好我师妹。”

未及他言罢,那人便如鬼魅般再度出手。此次,他抽出一根竹棍,朝凌诩安猛力袭来。

凌诩安不敢有丝毫懈怠,全力施展武艺,以霜刃与竹棍相抗。随着两者间摩擦愈发剧烈,眼看着竹棍即将被霜刃削薄。

凌诩安竭尽全力抵御着对方施加的巨大压力,不断向后退步,试图将对手引向一侧。

然而就在竹棍即将断裂之际,那人突然抽回手臂,朝着凌诩安微微一笑。这个笑容令凌诩安心头一紧,他不知对方接下来会有何举动。

识海一空——

霜刃失去了攻击对象,凌诩安因惯性身体前倾,即将摔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那人手臂一拽,将他甩向一旁。

凌诩安侧身闪过,连连后掠数十步方才站稳脚跟。

“前辈小心!”

惊呼声响起,那人已如鬼魅般闪至原主身前。原主暗叫不好,欲要避开,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原来是被点了穴位。

“祝融若知你这般不堪一击,怕是无地自容。”那人面无表情,戏谑打趣,目光又转向原主身后的芈宁。

“你,你要干嘛!师兄快来救我!”芈宁手上冰霜未散,无法用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惊恐万分,不知所措。

“别怕,过来。”那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伸手将芈宁从原主身后拉了出来。

“啊啊啊放开我!”

“师妹!”

凌诩安拿起霜刃又要冲上前来。

那人先一步点了凌诩安的穴位说道:“你们都太吵了。”

眼看着芈宁被捉,凌诩安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而那人则不紧不慢地捉着芈宁被冰霜凝住的手,只听“咔咔”几声脆响,冰霜瞬间碎裂,冰碴和黑色污渍一同掉落。

“好了,你看,没事吧。”那人这才抬起头来,方才他的帽檐完全遮住了面孔,此时算是瞧清。

他取下斗笠,月色朦胧下年轻的面庞显得清逸隽秀,发丝如瀑温柔地泻下,眉眼间皆流着温柔,好一个纯良无害的少年。

在场三人皆是惊叹不已,原本他们还以为此人会是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之辈,说话之时更是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但现在看来,不过像是同岁罢了。

只有苏怿……

苏怿心中一惊。

眼前这位身手矫健之人,竟然与杨玄知长得一模一样!

天啊!如果这不是残识就好了,至少在这虚幻之境中,他还能够揪住眼前之人问道:“杨玄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而这位与杨玄知毫无二致的男子在说完话后,便给他们两人松了绑。

凌诩安长出一口气,知道对方并无恶意,于是便收起霜刃,拱手作揖道:“方才我不知道兄台的意图,所以才贸然出手,还请兄台多多包涵。”

那人丝毫不恼,笑意盈盈道:“那除非你赔我一壶酒。”

“啊?”凌诩安不禁有些发呆,这人的行事作风怎么跟自己的小师妹如出一辙呢?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了芈宁。

芈宁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他:“哦哟,这位哥哥,你伤了我居然还好意思要我赔偿?我应该向你索要糖葫芦才是吧。”

呃……

果真是如出一辙啊。

凌诩安无奈地说道:“兄台所言极是,那么请问兄台……”

话还没说完,芈宁突然惊叫起来:“师兄!快看我的手!”

众人闻言皆看过去,只见她刚才手中的黑色污渍已然尽数脱落,一些冰冻过的渣滓在地上缓缓蠕动。

“呕……”

“这是何物?”凌诩安正欲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不可以触碰哦,这是痴情蛊。”

“痴情蛊?师兄……”芈宁心中一震,手微微颤抖着,却始终不敢抬起。

“小姑娘不是很懂吗,怎么不知道这个?”男子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芈宁。

芈宁霎时语塞,她本以为自己对那些术识了如指掌,没想到此刻却被对方问得哑口无言。她有些懊悔地将手缩在身后,瞪大眼睛直视着那个人。

调侃过后,男子心情似乎颇为愉悦,他轻咳一声,沉凝片刻,缓缓解释道:“痴情蛊乃是由魔血幻化而成,其形态既可如虫,亦可似水。你们刚才前来之时,难道就没有留意到路面上的异样吗?”

听他这么说,三人皆垂首观察。

果不其然,原本未引人注目的路面之上,此刻竟现一道狭长痕迹。此痕自其来时之路延展而开,蜿蜒前行,漆黑如深渊,散发缕缕腥臭之气……

三人相视无言,心内暗自后怕。这大路如此凶险,而他们竟浑然不觉!若非此人提醒,后果恐不堪设想。

“这些都是死蛊。”原主言道。

斗笠人若有所思瞟了他一眼:“没错。”

“惛邪消不去,情痴从此生……”凌诩安沉凝道,须臾间神情肃然,牵起芈宁的手确认蛊虫已被清除,这才钦佩地凝视着眼前的高手,“痴情蛊是前朝一支魔族所养育而成的,可惜魔族覆灭再无传说,后人甚至不曾亲眼见过,那敢问前辈是如何肯定的?”

那人朗笑着:“你既尊称我为前辈,有些东西我自然是比你懂得多些。”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方才交手耗费多时,远处的牛已踏着牛蹄悠悠停至跟前。

“哈哈哈哈……”

那人并未言语,只是轻笑一声,跃身上牛。他轻抬长靴,踢了踢牛背,老牛瞬间精神抖擞,迈开脚步。

“你们此行必然凶险,小辈不能过早露出锋芒,否则……我劝你们还是早些回吧!”

皎皎月色下他重新戴上斗笠,口中轻哼着小曲,一人一牛沿着清辉渐行渐远:“人世几十年惆怅,我又如何活过千年……我名玄知,小友,后会有期!”

玄知!苏怿心下一惊。他和杨玄知,究竟存在什么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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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葬志
连载中老不老阿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