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被亥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又撑开素白扇面掩笑道:“欸,这位姑娘说得我像是贼,我只是在那紫气山走着就不慎迷路至此了。”
亥还是瞪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和疑惑。
其实这紫雾谷不是全魔界,东方以北紫雾淡出算人界,称作紫气山,而东方便南的浓处才入了魔界的范畴,雾浓漫谷,所以叫紫雾谷。但是紫雾谷精怪多不能排除这个灵族偷偷摸摸来干坏事的嫌疑。
亥双手环胸,回身一飞翩翩坐在秋千上,她下身黑长的裙摆随风摇曳,扭着身子荡起藤蔓若有所思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灵十个,她倒要看看这鬼鬼祟祟有失风范的是不是灵族十强天灵其中之一。
“我吗?”白衣公子没反应过来,合扇才恍然答道:“我无名,姑娘可唤我月珩。敢问姑娘芳名?”
月珩?亥听此可能没有头绪,但是苏怿清楚,在三界分离之后,月珩就是天上灵界的掌控者了。
灵间与人间分离后变故也无从查起,总之苏怿他们这些凡人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纨绔的白衣公子是怎么推翻伏羲等十强天灵爬上尊位的。
“可以叫我十二。月珩?哪个‘珩’呀?”听到不出众的名字,亥放下心来,目光瞥向月珩白袖浸上的一抹红。
十二??苏怿扑棱着蝶翼,十二……生苦幻境里他寄宿的身体主人,不就被兰子骆唤作十二姐姐?
难道是同一人……
“左王右行。十二?好随意的名字。”月珩又撑开折扇,掩面笑着,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沾了好多血。他本身就一袭白衣,上面没有半点挂饰或者刺绣,好像只是潦草地交叉盖了块白布。幸好他生得白净,若是肤色暗沉一点还不配这身素。
“月是明亮,珩是无瑕。你这个名字还有深意哩,这点红倒是违和了。”亥一面自语没有回他的疑问,一面手指上下翻飞,无数水蛭顺着她指尖的方向跃出形成绸带在月珩的手腕处缠了几圈才止住血。
“这个意思吗?我以为‘左王右行’是为成王能行呢。哈哈,”月珩说着,看着自己腕处的圈圈水蛭,有些钻进袖中,只觉得伤口处痛感消失顿时清爽无比,他面上挂着惊奇,“许是方才被扑倒抓伤的,这是蛭?”
“嗯。专门吸你的血。”亥以魔气催动蛊虫在他身上游走,饶有兴趣等待他被吓到的反应。
月珩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用扇柄轻轻挑起一只水蛭,那白扇面也沾上色彩,像雪地里的一支落梅:“我走访多年,踏遍人灵两界都没有这种好东西。”
“自然,这水蛭上附有蛊虫,功效好了上万倍。”玉足轻晃,铃音阵阵,亥一脸傲娇地说着,看月珩伤口愈合了便撤回魔气,他伤口处飘浮的水蛭绸带立马化成黑气消散。
“本体是气,果然是死物。玄知兄说得倒是没错。”月珩沉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玄知?”
亥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字。
从前天地混沌,盘古开天。地上有三族:魔、灵和人族,地下一重冥间也是人死后魂归又重生之地。魔族由鸿蒙紫气化成,灵族是太初金光形成,而人族则是冥间用来运转天地维持天道尊卑有序运作的鬼族转世重生而成。以此三界生生不息。地上与地下互不侵扰,地上鸿蒙运转被魔族消化,魔族强盛又为尊一统三族。
万物有主,这个主就是天道,天道无形之中演化一切又操纵一切,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够逆转。
直到某天天象异动,锁着厚重铁链的玄武山从水中拔起,山上有青龙盘巨木、金光照白虎,火凤凰拨开接连几天阴沉的天,七彩祥云生出一团灵气来。那灵气后化为人,此人知天知地,随口吐露的话必然会发生,知者皆称赞,就自命“玄知”。虽说十强天灵此人排不上号,但是能知天命判天道的“玄知”声名远扬,家喻户晓。
亥一时惊讶,苏怿也半时错愕。
他发现化蝶栖于这魔女发间,还能够同步她的想法和心绪,也可能是那魔女故意让他们看到的,以便更好解梦?
进来这么久也没大事发生,也不知是什么梦呢。
“啊?我刚刚可有说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月珩将扇尖的水蛭掖进袖中,以扇柄敲头猛然想到,“不过十二姑娘,你很喜欢蝴蝶吗?”
眼前这个姑娘好像很排斥他,连名字都不想花心思想。月珩想套近乎。
不过亥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她自顾自晃着秋千:“不喜欢。”
她不知道这个灵族打的什么鬼主意,自己的身份自己能胡诌,眼前这个傻小子讲话肯定也是虚构的。看他矢口否认又自言自语,不过亥也懒得追问,毕竟连紫雾化成的低级凶兽都不知道怎么解决的灵,应该不会掀起大浪。
话是这样否定的,但是她发簪上的紫蝶随着她的动作起伏像要下一瞬翩翩而起。
“发簪很好看。”月珩眯眼笑着。
亥意识到月珩在说自己头上还插的他送的蓝簪子,一时谎言被戳破,她羞恼地取下发簪从秋千直直跌落在他身前一面推他一面将发簪塞给他。
月珩后退过程中险些磕了步,不过他也不恼,只是一只手合扇一只手及时握住亥的手腕才稳住身形。
亥被捉得愣住,她刚想开口嗔怪。
月珩先用折扇抵上她未张开的朱唇:“其实人界叫得不准确,那边应该是蓝气山。”
说完他自己先松手,重新为亥簪上:“要去看看吗?那边有很多这样的色彩。”
“不去。”亥挑眉,为他刚刚的无礼嗔怒,“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
“好。”月珩不给她说完的机会,直接撑开折扇,上面的梅红晕开,白雪纷飞而出将二人包裹,视线模糊又清晰,周遭已然换了景象。
“……”亥有些语塞,这厮不由分说就给她带到人界地盘来了,但她还是被这边紫气山的景象惊叹。
“好看吗?就当是为我方才的冲撞赔罪。”
亥没有搭理他,她虽然抿着唇,却眨巴着双目按不住喜悦地打量四周。
不同于魔界那边紫雾如同迷障般模糊,这边幽幽飘的是淡蓝色如纱般缭绕。此时天上繁星点点,地上丛丛密密摇着蒲公英,颗颗种子飞起闪着蓝色的荧光,竟化成一只只蝴蝶盘旋。
“是你变的?你也喜欢蝴蝶。”亥说着,一只蓝蝶落在她翘起的鼻尖,也不痒,亥情不自禁伸手触上去,那蓝蝶又碎成蓝色的流光点点。
看着就像灵流。
“我喜欢梁祝。”月珩答非所问,抬指尖灵流所丝线从他所指位置涌出,那戏法变出更多的蓝蝶盈盈靠拢,竟化成两个人形缠绵。
亥勾勾唇:“人界常言‘人之所好,往往似之’,我倒看不出来你比梁山伯深情些。”
知晓变戏法讨女子欢心,想必在这方面也谙达很多。她才不会轻易被俘获。
意外的是,眼前这般儒雅的男人却先不为自己辩解,而是有些惊讶:“姑娘是说,山伯情深?”
“难道不是吗?”
说到此处,亥已无心观景,她偏转过头,身下的薄衫被带得“哗”地刮起。蓝蝶被她挺立的鼻峰割成碎光,猩红从她眼底闪过,映得她无神幽幽瞥来的凤眼有些凌厉。
她面上被碎裂的灵流投得斑驳。
月珩打了个冷噤,着实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嘴不知哪里招惹了眼前的魔:“我是说,山伯虽深情但也过于愚笨,若是换个法子而不是寻死,别说是祝父,像梁山都可以为杞妻倾倒,又何苦枉死到黄泉地下再逢?”
亥思索片刻,眼底又转回暗。
他说的是杞妻悲梁山,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人界广为流传的话本。
魔界的本子太过风流,灵界的本子又太过清淡,所以她喜爱人界话本的折中。人界本子里的那些俗套剧情她没少看,常常有的双死结局虽然也是一种圆满,但也让她久久不能释怀,月珩今日说得怎么不算一种解法?
心里豁然开朗不少。
亥问:“你叫什么名字?”
月珩没想到她这样接话,“啊”了一声才叹口气有些埋怨:“姑娘记性也太差,我们认识不到一日,方才说过的你都忘了呀?”
亥只当他叹气是无奈,心直口快到:“你很有意思,认识一下咯?”
没错。方才她问姓名只是排除,至于他人是谁她不在乎,没有风险就行。但现在,她想认识这个满腹经纶的灵族了,想知道他白净的皮下有什么,是表里不一还是真的一本正经?
有不被话本拘束的思想?她愈发好奇了。就像剖开水蛭的身体,她想用蛊虫填满。因为会操控蛊,她固以为万事万物都会无形之中被牵着鼻子的。
“这样子,”月珩若有所思,整整衣襟轻咳一声摊开折扇,他的双眼炯炯闪着色彩,是一种不知对什么的期盼,“我无姓,名月珩。十二姑娘,幸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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