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生辰因与皇帝相隔不久,她自己又是不喜热闹的性子,以往的生辰若不逢十,也都只是与家中亲眷一道用个晚膳而已,这样的家宴比吵闹的宫宴更叫人高兴。
周知意自也是更喜欢家宴,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能耳根清净一些,任谁也不乐意再被提及会叫人烦心的事。
“不是家宴,只是娘娘也不愿太过铺张,递了帖子的人家也并不多。”女官示意余下的人都且退出去,待殿内只余两人才低声道,“宴上少不了有人打听殿下的亲事,殿下万不可多言,以免日后烦扰。”
近些日子就连京中的宴请都少了许多,人人都将眼睛盯在她的这桩婚事上,若是这难得的宴请没有人旁敲侧击地问询才是怪事。只是她一向随性惯了,虽旨意下来后未对路凌霄的态度有所改变,可这些日子任由身边人议论,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既是如此,便没有再在宴上作戏的必要。
“烦扰?”她语气淡淡,脑袋里却转过许多揣测,帝后自是不会让人来传这话,宫中皇嗣更是不必多次一言。
周知意盯着眼前的女官许久,半晌自己都有些不安,眼前的这位算得上是自己最为看重的人,若她都能未外人收买,这宫里只怕要漏成筛子了,“是谁让你来传话的?”
“的确是臣以为这亲事成得蹊跷,心中不安,这才出言提醒一二。”她出入宫闱便利,外间的消息自也是听了不少。
北陈今次看似步步退让,可实际并未失去什么,反倒是她们平白将嫡公主的亲事搭了进去。女官的忧心不无道理,周知意明白过来后,也只低声宽慰,“这事前前后后有不少人插手,父皇母后更是不错眼地盯着,想来这已经算是极好的结果了。”
旁的不必多说,光是应家在其中就出了不少力气,再有父母兄长们替她看着,想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女官实在也只是心下不安,听着她这般笃定也不再多言,只低声道了一声是。
……
生辰宴照理安排在晚膳时分,只是前来赴宴的人中大多是皇室宗亲,来的都要早些。周知意少不了要早些在皇后身边陪着,以便帮着招呼客人。
离着晚膳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人便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少有能接到皇后帖子的几位命妇都围在皇后身边寒暄,周知意与这些夫人们实在说不到一块去,便只能坐在原处发呆。
“殿下,永安郡主来了。”
周知意顺着侍女提醒的方向看过去,果真见着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老妇人。她也是许久未见这位郡主了,上回宫宴上不曾如何注意,匆匆见了一面亦不曾如何交谈,今日再这样乍一瞧,还是有些怔愣。
今次她身边跟着的便不是徐恒了,而是一位看着比徐恒年轻许多,可眉眼间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的小公子。徐府能跟在永安郡主身边的人不多,这般年纪的,只消想一想便知其身份了。
周知意起身上前迎了两步,直到两人都站定,才屈膝行了一礼,“上回宫宴之上福安失言,还多亏了郡主替福安说话,这才有了今日这般还算不错的结果,福安在此深谢郡主了。”
永安郡主将人扶起,将周知意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一遍又一遍,眼神之中满是对小辈的慈爱之情。她的年岁大了,越发喜欢起这样活泼娇俏的孩子,周知意一向不做作,上回宫宴上的直言听着也叫人心中畅快,虽还是个孩子,说话不顾什么后果,可她偏就喜欢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孩子,南齐的公主,本就该这样肆意。
“不过是说上几句话罢了,只可惜我有心帮你,看这最后结果也未能如愿。”
于南齐而言,此番的确算不上是什么好结果,在她看来实在还算得上是耻辱,旁人来贺寿,却将自家的公主搭了进去,实在没有什么比此事更叫人羞臊的。好在看起来周知意自己并不十分难过,这大约也算得上是唯一能叫人宽心的好事了。
“这已算是极好了。”周知意小声劝了一句,双手扶着永安郡主,一面往皇后那处走,一面转了话茬,“郡主今日怎得不将徐大人也一道带来,今日教坊司排了半月的曲子新奏,他一向喜欢曲乐,今日不来恐要后悔了。”
“他前些日子在风口与同僚说话,灌了几口冷风倒肚子里,现下病了正在府中喝药呢。”徐府中人几乎已经习惯这位体弱多病的小徐大人了,一月里有大半个月的功夫都在喝药,永安郡主从前还要忧心几日,现下也早便习惯了。
她回身就向身后的人招手,示意一直默默不语的那少年上前见礼,“这是长宁郡主的幼子,苏诚原。你们幼时倒还见过几面,只是不知你可还有印象。”
苏诚原瞧着不似外间传的那般不长露面于人前的,上前见礼寒暄也一点儿也不露怯,其举手投足间显现出的自然让人恍惚以为他时常赴宴,对这些事驾轻就熟得很。在周知意少有的些许印象之中,他似乎能称得上是长宁郡主的那些孩子之中,最为得体的一位了。
果真是放在徐府养大的,与徐家养出的其他孩子几乎没有一点儿分别,但又实在与他的那些手足全然不同,可见永安郡主对他是当真用心养育的。
“幼时的确是见过几回,只是许久不见,好似与从前的模样不大一样了,这即便是在宫中遇见,我恐也认不出呢。”周知意侧身虚受了他的礼,没与他说上两句便又向永安郡主撒着娇抱怨,“郡主也是许久不入宫了,就连宫宴也是能推便推的,一年也见不上几回呢。”
“年岁大了,身子懒得很。我是不爱出门的,连带着这孩子也只在府中待着不动弹。”她将苏诚原往前拉了拉,“他这年岁当正是爱玩的时候,今日带来,也是叫你们相互认识认识,日后有个什么宴请清谈的,也好带上他一道聚聚。”
周知意只笑着不说话,苏府与皇室的关系只靠永安郡主一人维系,走动得少了自然来往也少。若非徐恒如今在朝为官,她与徐府的人都算不上十分相熟,更遑论是苏诚原。
更何况苏府本也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养着几个孩子都算艰难,如今还能得宗室照看已是看在长宁郡主的面上,想来苏府众人也知晓这点,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长宁郡主将幼子托付给永安郡主照看。如今苏诚原的年岁也实在不小,不论是为日后前程,还是旁的什么,总归是要打算起来。
永安郡主瞧着她,似乎是要再说上句什么,好在皇后适时开口请永安郡主在自己身边的位子坐下,“郡主瞧着比上回宫宴时精神了不少。”
“这些日子京中的天气好了不少,人自然也要精神些。”她的年岁大,辈分也高,与皇后说话便没有太多避讳。简单说上两句,便又将苏诚原拉到自己身边,“这是长宁的幼子,他外祖父幼时就跟在我身后长大,如今他也这般年岁了,算是我不负他母亲所托。”
“长宁郡主当初那事,也实在是人力无法回天。”皇后低声叹了一句,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当初长宁郡主难产,宫中也是将能遣出宫的御医全数遣去了苏府,只是即便如此也没能救回她的性命,“不过好在诚原总是平安长大,现下瞧着也是不输旁人的翩翩公子。”
永安郡主轻叹出一口气,回首看着苏诚原,低声附和,“这也是实话。”
“这孩子自小喜静,成日躲在书房看书也不嫌闷,比恒儿还耐得住性子,今日若非无人伴我出门,也是如何都不肯踏出他那书房半步的。”她一面说着一面去看皇后的脸色。
今日将人带来,又说了这样多从前的事,无非是想给苏诚原挣个前程,她的年岁大了,总是过一日少一日的,自家的孩子她都不担心,只担心这一个。
自上回为周知意挑选驸马,遣人查过苏诚原,皇后对这个远房的宗亲总也有些许怜惜,只是永安郡主今次所求之事非她能轻易插手的。后宫往前朝安插官员,不论这人是谁,也不论官职大小,总归不合规矩。
皇后垂眸想了一会,探过身子唤来五皇子,“那是正好,今日宴上没有什么外人,既来了便也去认认人,都是一家子骨肉,总不好日后在路上遇见,连对面站得是个什么亲戚都分不清。小五现在正闲着,你去领着诚原四处走走,去同宗亲们都见个礼。”
说罢,又打发周知意去别处瞧瞧可有需要帮忙的,“你这些日子推了不少宴请,也该去同他们说说话,莫在我这处坐着了。”
“是,那福安便先去旁处了,郡主与母后安坐着多说说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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