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间歇脚

· 即便是待在马车之中,周知意也能觉出天气冷寒,她一向比旁人更受不得冻些,车中手炉汤婆子齐备,她也依旧瑟缩在狐皮毯子之下一动不动。

路凌霄已着人将车架改了几次,里间用皮子糊得几乎算得上是密不透风,只留了离着她远些的窗子稍作通风,即便如此,从厚重车帘与马车之间的细微间隙中,透出的丝丝凉意也叫她冷得骨缝发凉。

白萱穿得还不如她多,看上去要比她暖和不少。水袋中装着暖身的茶水,待车架行驶得稍平稳的间隙,小姑娘小心倒出小半盏来,递至周知意的唇边,“晨起姐姐便没有用,现下煨的红姜水也温了,姐姐多少喝点暖身子罢。”

周知意闭着眼无力摇头,长久闷在车架之中,又逢方才颠簸,暖意十足又混着皮毛气味的空气呼吸到肺腑之中,便就不那样能叫人舒服了。胃中翻腾得厉害,即便是坐着不动也依旧难受得直冒冷汗,脸色发白。

白萱替她擦干额角的细密汗珠,细瞧了她许久没有好转的迹象,干脆掀开车帘一角,小声叫了句停车。

白芨一直护卫在两人左右,勒马俯下身子,也是轻声回问怎么了。

“应姐姐看着不大舒服,还是先且停下车马,歇上一会儿罢。”她瞧着外间天色不早,也知晓现下不是停下歇息的好时候,只是马车里的人实在看着不好。

她探出小半个身子,向赶来的路凌霄又说了一遍,“也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进城,或者稍缓一缓再走也是好的。”

今日走的都是山路,即便在官道上也实在颠簸得很,他们在外间看着都觉出车架颠簸得厉害,更遑论是坐在里边的人。路凌霄环顾四周,寻了处稍空旷的地方着人支好帐篷,又在其中燃了炭火,待里间暖和了起来才让人下车。

周知意没什么力气,脚步虚浮地扶着白萱都有些飘飘然,踏上坚实的土地许久,才又重生出踏实的实感,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让她的脑袋清明不少,在帐外立了许久,待胃中的翻腾不那样厉害才挪进帐子里待着。

帐子里的东西不多,除了一张椅子与一直炭盆便再没有旁的,周知意撑着脑袋靠在扶手上,阖着眼闭目养生,身上盖着的是白萱才烘得暖和的薄被。

帐外偶尔传来只言片语,即便只能听见些许,她也知晓这是在催促路凌霄早些启程,方才下车时便瞧着时候不早,这四周环山绕水,大约是有不少山间猛兽出没,蛇虫虎狼也就罢了,若再有黑熊之类的猛兽,只怕是不好。

“去请路小将军进来。”歇了好半晌,虽还没有什么力气,可好歹是养出些许与人说话的精神,她这处有些动静也好过他们在外边干着急。

路凌霄钻进帐子,小心不叫外间的冷风卷入,手中的佩剑尚且还未入鞘,剑尖沾着的,是白芨方才发现的,地上不大新鲜的黑熊脚印周边的泥土。

眼瞧着她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路凌霄也稍安心了不少,“也只剩这一处山路难走了,再往后便没有什么难走的官道了。”

“瞧着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启程为好。”周知意能觉察出外间人的不安,自然也知晓不好一直在此处耽搁。

外面那些人的本事她多少知晓些许,身上的功夫不好,路闱也不会着这些人随行护送路凌霄回北都,夜间即便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能护着路凌霄平安离开,只是她与白萱两个不会武功的难办。

未免给他们白添什么麻烦,更是为着自己的性命着想,早些离开此处总是最好的选择。

路凌霄瞧着有些为难,外间的天色已有些暗了下来,现下再要启程已不是什么好时机,“连日赶路,今日又在山路上走了这样久,即便是人不累,马也要歇息了。”

他轻声解释着决定在此处停留不止是因着她身子不适,想以此稍稍安慰她些许,“我已下令着人另设帐篷,待一切准备妥当了再挪去歇息。”

“方才隐约听见白芨说了黑熊。”她维持着靠在椅子上的姿势,连转过头去看他都觉得累,只斜着眼用余光瞥他,“也不要紧吗?”

“这些护卫多少都是山中长大的,对付这些东西很有办法,倒是不必担心。”

方才他便着人将马匹牵去旁处饮水,夜间在山中留宿,大批的马匹聚集在一处不是什么好事,四散在不远处也最是安全方便。他们的人多,分成四队轮流值守,保证各自的休息,也不耽误明日启程。

“白芨方才着人去寻烧火的枯枝,夜间燃好篝火也稍安全些。”

周知意微微颔首,他的人到底是他更熟悉些,既已一切安排妥当,便没有什么好再忧心的。

“阿意。”路凌霄坐在白萱方才搬来的矮凳上,低声同她交代着明日进北都可能会见着的人,虽是安顿好了一切,也难保没有从前见过她的人前来凑热闹,“明日恐要委屈你一直戴着帏帽了。”

世家的规矩多如牛毛,即便有人不解,一句家中规矩森严多半也能搪塞过去,戴上帏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要紧事,很是不必这样小心,周知意一言不发,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虽是给你安排好了住处,可明日事忙,你孤身一人在北都之中也不甚安全,你若愿意,不妨在白家小住一夜,翌日我再安排人接你离开。”

周知意看向他的眼神之中透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失望,路凌霄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她,却也不曾说明缘由,这其中大约是有些蹊跷的,只不过她现下可没有什么善解人意的好品德,只淡淡问他,“是原本准备的宅院不方便还是从来就没有准备。”

路凌霄垂首想了一会儿,才将那任谁听都觉得是敷衍的话说出口,“白萱到底是白家的亲眷,不好入了北都连白家门都不入的,原先准备的那处宅院里尚且没有安顿侍候的人,怕是不大方便。”

他并非这样不谨慎不妥当的人,先前说出口的话现下临时有了变化,也绝非这样简单的缘故就能解释的,周知意看向侧边恨不能将自己藏到地上的白萱,轻笑道,“她是白家的小姐,难不成要让她在白家人的眼皮子低下,替我做这些琐碎杂事吗?”

按着路凌霄的说法,白家在北陈也算得上是大家族,而白萱虽一直称她姐姐,实际两人的主仆关系已定,平日里白萱做什么都是无碍的,只要不在白家人眼前,大可以装作看不见的,可若是她们两人一道住进白府,她总归是不好再叫人家家里的小姐侍候自己。

白家人可以做路家人的家仆,却不能做她的。

“白家主宅边上还有一处宅院,只一条街之隔,也是空着的。”他此时倒又想得妥当了,瞧着白萱一眼才又继续,“白芨已在那处安排好了人,只小住一夜。”

“不过一夜,住你原先安排的宅子也是一样的。”周知意虽说地轻声细语,却没有同他商议的意思。

久居上位的人,即便是如今身份大不如前,自小养成的气度却仍在,她不刻意隐藏锋芒的情形下,说出的每句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路凌霄从不会因着这点子威压妥协,应对这威压的手段,他知道得也并不少,只不过眼前是她,事情才变得棘手。

在一旁惶惑不安的白萱在路凌霄的注视下,终于想明白那直愣愣递给自己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心中清楚如今做主的究竟是谁,自然也知晓应当该如何去做,她稍上前一步,小声向周知意求情,“萱儿这些日子一直同姐姐在一道的,明日到了北都,骤然要见从前并未见过的亲长,心中实在害怕,姐姐就当当是陪陪萱儿。”

她说得小声,其实也不知话是否有用。

这位应家小姐看着很好说话,待自己也与旁人很是不同,可白萱心中明白,自己从不是什么能左右她想法的人,从始至终,都是这位小姐说什么,自己做什么。即便是上回忽然松口,让自己跟着一道回北都,也并非自己说了什么,而是她自己想到了什么。

周知意瞥她一眼,轻声打发她出去,“晨起煨的红姜水现下都凉了,现下既是要在此处过夜,你不妨去再煨一些,分给没人都用一些,想来御寒是最好的。”

能让路家长子小心对待的,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白萱踟蹰许久,又见着路凌霄没再有什么示意,赶忙退了出去。

“现下帐中只你我二人,有什么便直说罢。”周知意坐直了身子,将身上的薄被往上提了提,盖住整个小腹,看向他的眸光之中,透出不知缘由绝不罢休的坚定,“北都出了什么连你也难以掌握的变故,以至于你要将从建邺带回的应氏女,藏在手下副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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