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停当,常嬷嬷将换下的衣物和床单收好,又道:“公子若是觉得闷,可以在殿内或者门口的回廊下稍稍走动,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只是大人吩咐了,院门不能出。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唤老奴便是,老奴就在偏殿听候。”
她指了指殿外一侧的小屋。
“嗯。”裴冶轻轻应了一声。
常嬷嬷行了一礼,端着东西安静地退了出去,再次将空间留给了他。
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却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心慌的死寂。多了人气,多了生活的痕迹。裴冶慢慢走到窗边,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他身上,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窗外。
这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庭院,青石板铺地,角落里种着几株高大的芭蕉和翠竹,绿意盎然。远处是高高的青砖围墙,果然将他与外界彻底隔开。庭院里很安静,偶尔有穿着同样服饰的侍从低头快步走过,行动间悄无声息,训练有素。
这就是他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了吗?一座华丽而安静的牢笼。
但比起软红阁,这里已是天堂。
他在窗边站了许久,直到腿脚有些发酸,才慢慢挪到殿门口的回廊下。回廊宽阔,放着几张竹制的椅子和一个小几。他犹豫了一下,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抱着双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望着庭院里投下的斑驳光影发呆。
尾巴垂在椅子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动着。
时间过得很慢。没有人来打扰他。常嬷嬷中间进来过一次,悄无声息地送来了温水和一碟精致的点心,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这种宁静和“被忽视”,反而让裴冶感到一丝安心。他不需要再去应付那些可怕的**和折磨,只需要安静地待着。身体的疲惫和药力残留的后遗症渐渐袭来,他在暖洋洋的阳光下,不知不觉又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裴冶猛地睁开眼,心脏骤然收紧。是萧烬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坐直身体,紧张地望向庭院入口的方向,耳朵绷紧,尾巴也瞬间停止了摆动,僵直地垂着。
萧烬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月亮门洞下。他似乎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一身风尘,玄色劲装上带着些许尘土的气息,面容依旧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色,但眼神却锐利如常,第一时间便精准地捕捉到了回廊下那个蜷缩着的、明显因为他的归来而紧张起来的身影。
他的目光在裴冶身上扫过。换上了新衣,头发也梳理整齐了,看起来清爽了不少,只是那张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像只被猎鹰盯住的兔子。
萧烬脚步未停,径直朝着回廊走来。
裴冶看着他越走越近,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慌乱地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急,腿脚又是一软,险些摔倒。
一只大手及时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臂,稳住了他的身形。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刚从外面带来的微凉,却烫得裴冶一哆嗦。
“大人……”他声音细若蚊蚋,低着头,不敢看萧烬。
萧烬握着他的手臂,并没有立刻松开。他的目光落在裴冶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白色耳尖上,又扫过他换上的新衣,似乎还算满意。
“还习惯吗?”他开口问道,声音比早晨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依旧没什么温度。
裴冶忙不迭地点头:“习、习惯……谢大人。”
“药喝了?”萧烬的目光扫过小几上那盅已经空了的药盏。常嬷嬷显然已经监督他喝下了调理身体的药膳。
“……喝了。”
萧烬松开了手,转而抬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指尖的温度和力道让裴冶睫毛剧烈颤抖起来,眼睛里倒映出萧烬冷硬的面容。
萧烬仔细看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中找出些什么。看了片刻,他才松开手,淡淡道:“脸色还是太差。常嬷嬷会按时给你送药,必须喝完。”
“是……”裴冶小声应着,下巴被捏过的地方还残留着微热的触感。
萧烬没再说什么,越过他,径直走进了寝殿。
裴冶僵在原地,直到殿内传来脱卸外袍和佩剑的细微声响,他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却惊出了一层薄汗。和这个男人相处,每一刻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让他身心俱疲。
晚膳依旧是在寝殿内用的。菜色比早餐丰盛了些,依旧以清淡滋补为主。萧烬坐在主位,沉默地用膳。裴冶坐在他对面,吃得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抬头,只是专注地盯着自己眼前的碗碟,尾巴紧张地卷在椅子后面。
席间无人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食不下咽。
用完膳,侍从撤下碗碟,又奉上清茶。
萧烬端着茶杯,并未立刻饮用,目光再次落在裴冶身上。殿内烛火通明,将他看得更加清晰。少年的气色似乎比早晨好了一点点,但眉宇间那股惊怯和郁色依旧浓重。
“身上还难受?”萧烬忽然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天气。
裴冶正捧着茶杯暖手,闻言手一抖,几滴热茶溅到手背上,烫得他轻轻“嘶”了一声,脸颊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变成了粉红色。他慌乱地放下茶杯,手足无措,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没、没有……好、好多了……”
萧烬看着他这副羞窘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眸色深了深。他放下茶杯,站起身。
裴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然而萧烬并未走向他,只是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了一卷文书看了起来,似乎暂时并没有要碰他的意思。
裴冶愣在原地,一时有些无措。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偷偷观察着烛光下男人冷峻的侧脸。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只有书页翻动和烛火跳跃的细微声响。
裴冶坐得身子都有些僵了,白日睡得多,此刻并无睡意,却又无所事事。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萧烬吸引。这个男人沉默工作时,周身那股凌厉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一些,但依旧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不容侵犯的感觉。
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萧烬忽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他来不及闪躲的视线。
裴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心脏怦怦直跳。
萧烬看着他那副心虚受惊的模样,并未说什么,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回文书上,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又过了许久,萧烬才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他放下文书,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倦色。他站起身,走向内室。
“安置。”他丢下两个字,便开始自行解开发簪,脱去外袍。
裴冶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知道“安置”意味着什么。身体的记忆瞬间苏醒,那些酸痛和隐秘的欢愉感同时涌现,让他既恐惧又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悸动。
他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挪到床边。
萧烬已经脱得只剩中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和臂膀。他看了裴冶一眼,眼神深邃:“需要我帮你?”
裴冶吓得连忙摇头,手忙脚乱地自己脱衣服。因为紧张,衣带又被他扯成了死结,急得他额头冒汗,尾巴焦躁地甩动着。
萧烬似乎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步,再次拍开他的手,三两下便解开了那该死的结,将他的衣物剥落,露出布满痕迹的纤细身体。
裴冶双手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尾巴紧紧夹着,几乎要哭出来。
萧烬却只是将他打横抱起,放入已经铺好的床榻里,然后吹熄了大部分的烛火,只留下远处一盏昏暗的夜灯。
黑暗中,裴冶紧张地等待着预期的经历。
然而,萧烬在他身边躺下后,只是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让他背对着自己,贴合着他的脊背,便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温热的胸膛贴着他微凉的背部,手臂环在他的腰间,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却并不色情的姿势。
裴冶僵硬地待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男人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后,带来一阵阵战栗。他能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
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是因为他今天太累了吗?还是……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被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困意所取代。背后的怀抱虽然充满禁锢感,却也奇异地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和温暖。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这样简单地拥抱着入睡了。
药物的余力,身体的疲惫,以及这种陌生的安全感,最终战胜了恐惧和紧张。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在他即将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似乎感觉到环在腰间的胳膊收紧了些许,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模糊得如同梦呓:
“安分待着……别弄伤自己。”
裴冶无意识地往那热源深处缩了缩,尾巴软软地搭在了萧烬的手臂上,蹭了蹭,发出了满足的、细微的哼唧声。
彻底沉入黑甜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模糊地划过他的脑海——这个怀抱,好像……并没有那么可怕。
夜灯如豆,在黑暗中投下微弱的光晕。床榻上,高大冷硬的男人将纤细脆弱的狐族少年整个圈在怀中,如同守护着独属于自己的宝藏,又如同禁锢着美丽却易碎的猎物。
殿外夜风拂过芭蕉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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