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是脖颈被骤然勒紧的、令人窒息的痛苦!身体猛地下坠!布条深深陷入皮肉,气管被瞬间挤压,血液涌上头部……
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在迅速远离……
意识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瞬。
他仿佛又看到了青丘的青山绿水,听到了族中小狐狸们嬉闹的声音……
母亲……
对不起……
最终,那具纤细的、饱经摧残的身体,在冰冷的屋子中央,在黑暗中停止了最后一丝细微的挣扎。
如同风中残烛,悄然熄灭。
只剩下那粗糙的布条绞索,还在微微地、绝望地晃动着。
投下寂寥而扭曲的影子。
……
书房内,萧烬处理完最后一份关于灾情后续安排的紧急公文,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窗外夜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他站起身,准备歇息。目光却无意间扫过窗外那片漆黑的、囚室所在的方向。
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躁意。
那小东西……关了三四天了吧?
饿也饿够了,吓也吓够了。该学乖了。
他并非真想把他弄死。只是这次必须给个足够深刻的教训,让他彻底绝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那副苍白脆弱、浑身是伤、彻底崩溃的模样……似乎又在眼前晃了一下。
萧烬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脚踝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那日拖他回来,似乎肿得厉害。
还有……最后那句关于青丘的威胁……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些?
虽然确实是最有效的钳制手段,但……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如同窗外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渗入心底。
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没有回寝殿,而是转身朝着囚室的方向走去。
值守的侍卫见到他,连忙躬身行礼。
“开门。”萧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侍卫赶紧拿出钥匙。
铁锁打开的“咔哒”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萧烬推开沉重的房门。
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囚室内一片漆黑,死寂无声。
“掌灯。”萧烬皱眉道。
侍卫连忙将灯笼凑近。
昏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门口的黑暗,缓缓照亮了囚室内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面上,散落着的、被撕扯成条的灰色粗布。
萧烬的目光顺着那些布条向上移——
下一秒,他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低矮的横梁下方,一个纤细的身影悬挂在那里!
裴冶的头无力地垂向一边,银色的发丝凌乱地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脚尖微微离地,身上那件破烂的粗布衣空荡荡地挂着。一条用破布条搓成的简陋绳索,紧紧勒在他纤细脆弱的脖颈上,深陷进皮肉里!
他就那样静静地悬挂在那里,像一片凋零的、了无生息的叶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萧烬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筹谋算计,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只剩下眼前这具悬挂着的、仿佛在无声控诉的躯体!
“裴……冶……?”
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没有回应。
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衬得这死寂更加令人心悸。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锥般的恐惧,瞬间刺穿了他冷硬的心脏!手脚在这一刻变得冰凉!
他猛地冲了过去!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
“滚开!”他一把推开吓傻了的侍卫,拔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斩断了那根夺命的布索!
裴冶的身体软软地跌落下来。
萧烬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那身体轻得离谱,冰冷得吓人,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被抽干。
他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
没有!
一丝气息都没有!
又猛地按住他的脖颈——
没有任何跳动的迹象!只有还没彻底消散的体温。
“不……不可能……”萧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恐慌和难以置信!“裴冶!醒醒!你给我醒过来!”
他徒劳地拍打着裴冶冰冷的脸颊,试图唤醒他,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那张苍白的、甚至带着几分安宁的脸,此刻在他看来,却比任何东西都更令人恐惧!
怎么会?!他怎么敢?!他怎么就——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灭顶般的恐慌瞬间淹没了萧烬!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愤怒或者追究原因,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能死!
他绝不允许他就这么死了!
萧烬猛地将裴冶平放在冰冷的地面上,甚至顾不上地面的污秽。他一把扯开勒在裴冶脖颈上的、已经嵌入皮肉的布条,露出底下骇人的青紫色勒痕。
然后,他几乎是凭着某种战场上抢救濒死伤员的本能,抬起裴冶的下颌,捏住他的鼻子,对着那冰冷柔软的、毫无生气的唇,狠狠地、将自己灼热的气息渡了过去!
一次!两次!
动作粗暴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着占有欲的亲吻!
紧接着,他又握紧拳头,用掌根部位,对准裴冶单薄胸膛,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有节奏地按压下去!
“咳……给我活过来!听见没有!”他一边机械地重复着急救的动作,一边对着那具毫无反应的身体低吼着,声音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的恐惧和失控!
“你不是恨我吗?!恨我就起来杀了我!谁准你死的?!谁准的!”
按压。渡气。再按压。
冰冷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弱的温度?还是只是他的错觉?
萧烬不敢停!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滑落,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和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如此害怕!
害怕这具身体彻底冰冷下去! 害怕这双眼睛再也无法睁开! 害怕……
不知重复了多久,就在萧烬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
“咳……咳咳咳——!”
身下的人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也随之剧烈地痉挛起来!
活了?!
萧烬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几乎在同一时刻停止了跳动!他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裴冶!
只见裴冶痛苦地蹙紧了眉头,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艰难而痛苦的吸气声,胸口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实有了呼吸!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萧烬!他甚至因为脱力而踉跄了一下,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他猛地将裴冶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呼吸和心跳,手臂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序地跳动着,提醒着他方才经历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几乎失去一切的恐惧。
他低下头,看着裴冶依旧昏迷不醒的苍白面容,看着那脖颈上刺目惊心的勒痕,看着他那头被自己剪得参差不齐的银发,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而尖锐的情绪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胸腔,带来一阵阵陌生的、窒闷的疼痛。
震惊,后怕,狂喜,愤怒,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深刻的、几乎让他感到恐慌的刺痛。
他怎么就……怎么就能走到这一步?
宁愿选择如此决绝、如此惨烈的方式,也要离开他?
就因为他关了他?威胁了他的族人?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真的如此可怕?如此不堪?如此……令他无法忍受?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冰冷的匕首,以一种极其缓慢而残忍的方式,精准地刺入了萧烬那颗从未被人真正触及过的、冷硬如铁的心脏深处。
带来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疼痛。
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掌控着这只小狐狸的生死,掌控着他的喜怒,掌控着他的一切。他给他衣食,给他庇护,偶尔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温和”,他就该感恩戴德,安心做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他甚至……甚至因为那点偶尔流露的灵慧和“急智”,而产生过一丝近乎欣赏的情绪。
可他从未想过,这看似柔弱顺从的皮囊之下,竟藏着如此烈性、如此绝望的灵魂!
他竟然……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狠狠地报复了他!几乎……几乎成功地彻底逃离了他!
一阵强烈的后怕再次席卷而来,让萧烬的手臂收得更紧。
他不能再待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一秒!
他猛地打横抱起裴冶,站起身,对着门外早已吓傻、面无人色的侍卫厉声吼道:“传府医!立刻!滚去叫最好的府医过来!快!”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激动和后怕而微微扭曲,带着不容置疑的惊惶和暴怒。
侍卫连滚爬爬地飞奔而去。
萧烬抱着裴冶,大步冲出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囚室,冲入冰冷的雨幕之中,朝着寝殿狂奔而去!
他的脚步甚至因为慌乱而有些踉跄,完全失去了往日沉稳冷峻的风度。
他只知道,他必须救活他。他不准他死。绝不准。
雨,冰冷地打在他的脸上,却无法浇灭他心中那团混乱的、灼热的、充满了恐惧、愤怒和某种陌生刺痛的火焰。
怀中的身体依旧冰冷,那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仿佛随时会再次停止。
萧烬低下头,看着裴冶毫无生气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牢牢地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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