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主任林老师今天找我谈了话,”沈乐南组织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地说道,“她建议我考虑一下住校。”
“住校?”阮秋闻言,放下手中刚拿起的茶壶,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语气里带着母亲特有的敏锐和关切,“怎么突然提这个?是学校有什么统一要求吗?还是……你觉得每天来回跑太辛苦,或者在学校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了?”作为大学教授,她对于环境变动带来的影响总是考虑得更为细致。
“不是不方便,也没什么事,”沈乐南赶紧摇头解释,不想让妈妈们担心,“林老师主要是从学习角度考虑的。她说高二了,功课会越来越紧张,住校的话,学习环境更集中,能节省很多上下学在路上奔波的时间,晚上还有统一的晚自习,氛围比较好。就是建议,不强制。”他尽量把老师的话转述得客观合理。
这时,宋书媛也放下了手机,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情变得专注起来。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这是她进入“分析模式”时的习惯动作。“宿舍条件你了解过吗?”她开始发问,思路清晰,直指关键,“几人间?基础设施怎么样?比如有没有独立卫生间,空调?安保和公共卫生情况如何?还有,如果住校,同寝室的同学是学校随机分配,还是可以优先和本班同学一起?”
沈乐南对这些问题早有准备,一一回答道:“我问过了,是四人间,宿舍楼挺新的,有独立卫生间和空调,条件还不错。安保的话,我们班长说晚上每层楼都有宿管老师定时巡查,应该没问题。室友……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林老师说我们班男生宿舍刚好还有空位,应该会优先安排同班同学吧。”他特意提到了“班长”这个信息源,以增加说服力。
“你们班长?”阮秋果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她对儿子在新环境中接触到的人尤为关注,“就是下午带你去领书、你提到的那个同学?他叫什么来着?姜……程郁?为人怎么样?靠谱吗?”她记得儿子之前语气里对这位班长似乎并无恶感,反而有点好奇。
沈乐南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姜程郁那张没什么表情、甚至有些冷淡,但做事却意外细致周到的脸。课堂上无声的解题提示,去食堂时沉默却照顾的引领,午餐时看似不经意实则精准的解围,以及那句语气平淡却“别有用心”的“对学习好”……这些画面快速闪过。
他点了点头,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肯定:“嗯,他叫姜程郁。人……挺负责的,虽然话不多,但事情都做得很妥当。而且,他成绩特别好,是年级第一。”他下意识地补充了最后一句,仿佛“年级第一”这个头衔能为他所说的一切增加无比的可信度。
宋书媛和阮秋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让她们无需多言便能读懂彼此的意思。阮秋的眼神里传递着“孩子对新环境适应得似乎不错,对同学也有基本信任”的信息,她轻轻点了点头。宋书媛沉吟了片刻,目光重新回到沈乐南脸上,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尊重:“男男你自己怎么想?想去试试吗?”
沈乐南迎上两位母亲的目光,她们的眼神里有担忧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信任和支持。他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我觉得可以试试。就像林老师说的,确实能更专注学习,节省时间。而且……”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份坚定,“我也长大了,想趁机锻炼一下独立生活的能力。反正周末就能回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阮秋看着儿子眼中流露出的独立和期待,那份属于少年的、想要展翅尝试的勇气,让她温柔地笑了起来,眼角泛起细细的笑纹。她看向宋书媛,柔声问:“书媛,你觉得呢?”
宋书媛做事向来果决,看到儿子思路清晰,理由充分,并非一时冲动,而且对学校环境和潜在同伴都做了基本的了解,便也不再犹豫,干脆地拍了板:“行。既然你自己想好了,也觉得学校环境还行,那就试试。
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她伸出食指,语气变得严肃了些,“第一,按时作息,保证睡眠,不能熬夜玩手机;第二,注意安全,包括人身和财物安全,遵守宿舍规定;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有任何不习惯、遇到任何问题,无论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不许自己硬扛着。能做到吗?”
“能!绝对能!没问题!谢谢妈!谢谢阮妈!”沈乐南脸上顿时绽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心里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轻松和喜悦溢于言表。
重要的议题商议完毕,餐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温馨起来。话题转回了日常琐碎和美食。阮秋细心地用漏勺帮沈乐南涮他最爱吃的、口感脆嫩的毛肚,掌握着精准的时间;宋书媛则负责涮肉,一边将烫好的肉片分到阮秋和沈乐南的碗里,一边继续和阮秋低声讨论着下周各自的工作安排——一个要面对紧张的项目评审,一个要准备新学期的课程和科研。
沈乐南看着眼前氤氲的热气,听着妈妈们用带着专业术语的平静语调交流着那些他似懂非懂的工作内容,鼻尖萦绕着牛肉汤底的醇厚香气。之前那种“超级电灯泡”的错觉早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深深的理解、尊重和支持所包裹的温暖与踏实。
他夹起阮妈刚放到他碗里的、裹满了香浓沙茶酱的嫩牛肉,满足地送入口中。美味的食物、家人的爱、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新阶段的期待,混合成一种奇妙的幸福感,充盈着他的内心。
而此刻,远在江城六中男生宿舍301室的姜程郁,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英文原版小说。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宿舍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勾勒出他清俊却略显疏淡的侧脸轮廓。
忽然,他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个“希望新同桌能住校”的微小愿望,即将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速度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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