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玉只觉得自己意识昏沉。暖黄的梦境像是暖炉里跃动的一盏小火苗，时而伸长时而缩短，把泛黄的记忆扯得模糊了起来。
后半夜时下了雨，雨滴隔着纱窗拍打窗棱，淅淅沥沥的声响透着朦胧的天光钻入窗边的缝隙。
沈玉蹙了下眉头，羽睫微颤，忽然低声喃喃道：“母亲……”
希睡眠浅，几乎沈玉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但沈玉没醒。
隔着昏暗的光线，希隐约能看到沈玉额角沁出的薄汗。他瞬间就意识到沈玉可能是做了噩梦。
黑发青年牵住沈玉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手背扣住对方的五指，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小心的安抚意味，他说：“阿玉，我在这里。”
“我在，别怕……”
沈玉的神情似乎有些挣扎，但挣扎过后却是更深的空白，他喘息着，胸腔有着隐约的起伏：“不要……”
“阿蜜莉雅，我……”
“我不能…走……”
他急促地小声说道，说不清是呓语还是恳求，声音还带着隐隐的沙哑。
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玉。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分担对方的痛苦，只能一遍遍地告诉对方：“我在，我在这里…”
沈玉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
希以为他是又睡了过去，却没想到沈玉眼睫一颤，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夜色里颜色极深，眼尾处染了些水光，像是倒映着一轮月亮的湖水，让希的心忍不住为之一颤。
“你刚刚在说什么？”
沈玉的声音还带着点疲倦，却相当平静。
“阿玉，你做噩梦了。”希捏了下他的手指，指尖顺着沈玉的手指轻轻抚摸，“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了什么？”
沈玉追问道。
希只好把他方才梦呓的那几句重复了一遍。
沈玉垂下眼眸，没有再说什么。
他对希说的这些没有印象，那么这是发生在他失踪之前，和阿蜜莉雅的对话？
他不能走？他为什么不能走？
那场大火，究竟埋住了什么……
沈玉心事太多，一时竟然有些无法入睡。他身体不好，被魇醒之后就有些头痛。
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离他很近。
黑发青年明明是偏冷的声线，但和他说话时却总会刻意放轻声音，把唯一的温柔留给他。
希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伴在阿玉身边的。”
“如果阿玉不想见我，我就远远地守着你身后，这样也好。”
他这样说道，沈玉却只觉得有些难以发泄的烦闷。
他想要收回手，手指却被对方扣的很紧。
又是摸他的手，又是亲他的头发……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烦？！
不对…沈玉忽然想到希从少年时期就是这样。
只是从前的少年习惯于隐晦地讨好和表达喜欢，长大后的青年却无论做什么都有一种自然而认真的架势。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沈玉垂下眼眸，冷淡道，“我只信我自己。”
他这样说了，希却没有丝毫被打击到的样子，只是说：“也好。”
希低着眸眸看沈玉，清俊的侧脸几乎要和少年时期重叠在一起。他说：“只要我还活着，就一日不会让你难过。”
沈玉的手指就在他手中。温润如玉，纤长而白皙，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少爷。这样的人，怎么能吃苦呢？
“万般苦难我替你受，风霜雨雪我为你遮挡。我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平安。”
从一开始，他想找到沈玉，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只为这一句话。
我想护你平安，护你一生顺遂。
在桃源村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沈玉病得太重，决计是活不久的，他也因此总担心对方某一天就会悄然离开，在他找到他之前。
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
沈玉要离开的前几日，他心里早已有了预兆，只是故作不知，照常与对方相处。
但沈玉却是太敏锐了。
丝线般的雨切割了天地，他忽然觉得他与沈玉越离越远，直到对方都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猛然回神，才发现沈玉一直在看他。
沈玉的指尖点了下桌子，撑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想什么？”
“没有。”
希别开脑袋，侧脸轮廓已经较先前多了些许冷硬。
他不敢说他猜到沈玉要走了，好像只要还没挑破这层窗户纸，他就还能欺骗自己对方是不会走的。
沈玉说：“你不开心？是因为……”
他的声音忽然中断了。
希不说话。
沈玉握着对方的手腕，声线平淡，混着耳边的雨声更显得飘渺而遥远。他说：“我不会哄人，也不会说好听的话。”
“说我薄情也好，冷血也罢。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你再百般恳求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沈玉淡淡道。
希却忽然低声说：“……我希望你走的。”
“什么？”
沈玉怔了一下。
希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话语却是认真的：“桃源村的医者治不了你的病。你早些回到主城，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这个想法实在太单纯。
沈玉想说主城全城的医者都拿他的病没办法，希却忽然打断了他。
黑发少年扶着他的肩膀，低着头，即使百般克制，手臂却依然还有着些微的颤抖：“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我早该想到的。”
“……”
沈玉叹了口气。
“忘了我吧。”他说，“我走之后，你就再也不要想起我了。”
希摇了摇头。他没说话，沈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笑了一下，说：“你要去找我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你找到我的时候，可能我已经病死了。”
他只是这样一说，希扶着他肩膀的手指却蓦地收紧，捏得他有点疼。少年几乎恳求般地哑声道：“不会的……”
他不懂得求神拜佛，但世上如竟有鬼神，那他甘愿用他这条命来换沈玉的命。
沈玉又叹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半空中的某处，低声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希说：“哪里都喜欢。”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沈玉望着桌上那盏欲明又灭的烛火，有些恍惚地喃喃道：“我总觉得我之前见过你…在很久之前……”
在那场大火之前……
在更久、更久以前……
…
灰发少年坐在高台上，见有人来，他才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底下的人押上来一个黑发少年，然后按住他的肩膀逼他跪下。
“人带到了。”
沈玉走下台阶，仆役们无一不尊敬地俯身对他行礼。
“待会儿关进地牢吧。”沈玉的语气冷淡而散漫，他蹲下身，垂眸俯视希，像是在看一只低贱的蝼蚁，“想杀我？就凭你……呵。”
“不自量力。”
他笑了下，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沈玉伸出手，黑发少年被拽着头发抬起头来，眼底的冷漠和狠戾却藏也藏不住。像条在外流浪久了的野狗，够疯、够狠，还会咬人。
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对他呲牙亮爪。
沈玉的笑意忽然止住。
他松开手，反手给了对方一巴掌。黑发少年被打得脸一歪，脸上火辣辣地发疼，他攥紧手指，一时间恨意和杀意都涌了上来。
沈玉说：“野狗罢了，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希闭了下眼，几秒后又再度睁开。
沈玉俯看着对方隐忍的神情，忽的笑道：“果然不长教训。”
他太熟悉这种表情背后可笑的倔强和自尊了。
“关进去吧，先打一顿再说。”
灰发少年站起身，捂着唇瓣咳了几声，略显苍白的脸上神情淡淡。
写完了八千，剩下的我修一下再发，有点乱。先去小睡一觉，醒来再改。
原剧情里的沈玉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大反派，这一对原剧情里走的其实是美人训狗 攻死受疯火葬场（）畸形且阴间的恋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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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熟悉（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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