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奚未央也曾听人言,道是为人父母,凡膝下子女众多者,其心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偏爱。他从前只觉不解,甚至以为,会对儿女弟子有所偏者,乃是为人父母师长的失职。

在此之前,奚未央是这样认为的,他也是这样做的。不论是对沈清思还是沈不念,既然收下了他们,奚未央便会为他们长远的打算,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作为一个师尊所应该做的事情。除却“师尊”的责任以外,他与沈氏姐弟之间,自然也存在着情感的维系,然而这情感,同样也是基于“师徒”的关系。若是奚未央再深入的与他们交心,似乎就要显得越界了。

人贵自知,人贵自重。而自知与自重,便是各安其分。

什么样的身份就做好什么样的事情,逾越规则框架所带来的结果,往往是棘手且不必要的麻烦。

奚未央已经很忙、很累了。

他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已经大量消耗了他的精力与情感。这样的疲惫,会令人厌倦在日常生活中投入不必要的感情,因为他目前所承受的,已经令奚未央一定程度上精疲力竭。

直到此时,此刻。

怀中抱着的孩子很小,很轻,他敏感又多疑,极其缺乏安全感,却会攥着他的衣领,鼓起勇气问他:“师尊,我想要信你的。在这世上我只信你,好不好?”

奚未央几乎脱口而出:“好。”

人总是会有某一瞬间,说话做事完全不禁大脑思考。等到奚未央答应完了顾鉴,再反应过来自己这一声“好”的背后,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奚未央倒不是后悔,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是有些亏了沈清思和沈不念。

——明明他们才是师姐和师兄,又勤勉克己乖巧懂事,偏偏奚未央扪心自问,在这三个孩子之中,他就是更加的偏爱顾鉴。

这偏爱的缘由已经无法去探究了。兴许是因为顾砚,又兴许是怜惜顾鉴的不幸遭遇。然而话说回来,沈清思与沈不念姐弟两,小小年纪没了母亲便似没了父亲,家中好像一个豺狼窝,他们又比顾鉴幸运多少呢?

说到底,终不过是应了那句话,人心皆偏,哪里有什么能讲明白辨清楚的缘故?

若是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又怎么叫做“人心”?

……

顾鉴欢欢喜喜的伸出小手臂,环着奚未央的脖颈抱了一圈儿,他想了一想,终究还是忍不住,趁奚未央不留意,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奚未央:“……”

还不待奚未央说话,顾鉴便已经道:“从今往后,我只信师尊,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

奚未央:“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他对徒弟的要求很低:“你勤勉懂事就好了。人无完人,这世上没有人是永远都对的,与其说什么样样都听我的话,为师只希望你能懂得做人的道理。——遵从己心便好。”

遵从己心。

这四个字的可发挥空间就很大。

顾鉴问:“那若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算是‘遵从己心’吗?”

奚未央道:“倘若无愧于己,亦无愧于人,何须在意悠悠众口?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顾鉴听罢奚未央的话,心中不由得诧异,奚未央这般循规蹈矩的人,原来竟也会有这样离经叛道的念头吗?然而他转念一想,忠诚于己,这似乎本来也是奚未央所循的“道”。

由此可见,奚未央的确是一个固执难以改变的人,——端看他站在谁的一边。

*

御剑而行不知多久,虽然还是不敢往下看,但是顾鉴似乎已经渐渐适应了周遭的云海,却是不料奚未央忽然抬手掩住了他的眼睛,顾鉴听见奚未央对他说:“阿镜,我们到了。”

顾鉴:“啊——?!!!!”

顾鉴疑惑的一声“啊”,音节尚未发全,急速俯冲而下失重感便席卷而来,顾鉴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置,耳畔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

“——啊啊啊啊啊啊!”

……

顾鉴吐得天昏地暗。

还没落地时,顾鉴其实还感觉不到强烈的呕吐欲,然而两条腿一沾地,剧烈的眩晕感取代了失重感,顾鉴的胃里一阵挛缩,他双手捂着嘴,不可控的快速吞咽了几口唾沫,弯腰便开始呕吐。

“呕——”

顾鉴还没用晚膳,现在吐出来的,大多是一些中午的残渣和黄水,幸好这样的难受没有持续太久,一阵吐完了,除却口中泛苦之外,顾鉴就没有别的不舒服了。

奚未央也不知是从哪里变出了一片碧生生的小荷叶,他将那小荷叶递给顾鉴,说:“阿镜,漱漱口吧。”

顾鉴接过,只见那小荷叶上一汪清水,入口清冽甘甜,清爽的很,只用来做漱口水,顾鉴都觉得有些浪费。

奚未央道:“其实,你每天用的,也都是这山泉水,只是先前,你不曾在意过罢了。”

两口清泉漱过,顾鉴拿手帕擦干净了嘴,只觉得通体舒泰,精神都好像比原先好了不少。

奚未央牵起顾鉴的手,他遥遥一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城池,告诉顾鉴说:“这便是北境小都,天瑜城。”

中州乃四境相交之地,各家族林立并无都城。其余东、南、西三境,各有一地作为“都城”,一般来说,一境之都,都与各大势力距离极近,唯有北境因为千年之前兽潮爆发,不得已“迁都”了一次,从长盈迁到了天瑜,人们为了区分这两处都城,便按照先后顺序,程度长盈为“大都”,天瑜为“小都”。

一境之都,自然不是浪得虚名。顾鉴见多了广厦高楼,却是还从未见过古代版的繁华都会,他牵着奚未央的手,走在天瑜大街上,环顾皆是从未见过的新奇景象。

玄冥山巍峨延绵,其门风端正严肃,乃是清净修行之所,何时会有这样的热闹?顾鉴原先说想要沾一沾“人间烟火”,其实他并没有多么清晰的概念。直到此刻,顾鉴方才清晰的感受到了“两个世界”。

天瑜城与玄冥山的距离分明并不遥远,却其实隔绝天堑。

“卧云楼……”

顾鉴抬头,努力的分辨着头顶的牌匾,幸好这三个繁体字不难,他都认识。顾鉴的心中一惊,奚未央所说的,有个产业颇多,也经营餐饮的朋友,经营的餐饮竟然是卧云楼吗?!

可这是四境连锁,当前世界背景下,最壕最壕的酒楼 宾馆啊!

且听奚未央当时的语气,这卧云楼的主人,所经营的产业远不止卧云楼一项,照这么来算的话,那卧云楼的老板,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这方位面的首富了!

顾鉴:有一点点被凡到。

不过换一种想法,奚未央自己都是北境首座,天下第一,如此不同寻常的身份,结交到不同寻常的朋友,才应该是正常的情况。

跟随奚未央步入卧云楼的前厅,顾鉴只见这厅堂之中假山流水,奇葩争妍,空气之中隐有一股浅淡花香,诱人寻觅,又难觅芳踪。

“两位贵客安好。”

迎上前来的女子一袭浅青纱裙,重重叠叠不知究竟有几层,这轻纱每一件都轻薄的好似云雾,堆叠笼罩到了一起,不仅不显臃肿,反而愈发得衬托出这女子身形曼妙。她乌发如瀑,肌肤瓷白似玉,脸上只薄薄施了些脂粉来提一提气色,真个是美不胜收,一时竟叫人不知是天上的神女被谪凡尘,还是凡夫俗子巧遇机缘,误闯了仙家。

人皆爱颜色。顾鉴也不例外。

原著中总是描写沈清思如何如何漂亮,可此时的沈清思还是个小丫头,顾鉴实在是不敢生出胆子去欣赏,——不止是沈清思,就连心渊境中的那几个草木精灵,看在顾鉴的眼里,其实也觉得她们只是小姑娘而已。说十三四、十六七这样的年龄,可能还不是很有概念,但是一提初中生,高中生,那可着实是叫人神清目明。任什么旖旎心思,也都给吓没了。

眼前这女子,却就是正正好。

瞧起来大约二十三四的面容,却又有着不止皮相年龄的风情,两者结合的恰到好处,虽未必能迷人心,却已足够惑人眼。

青衣女子笑意盈盈,她手执一柄素绢扇,遮挡住一半的面容,只留下一双风情万种的眼,“贵客来访,可曾带了玉帖?”

卧云楼作为四境最壕的酒楼和宾馆,价格高昂的吓人也就不说了,最主要的是进入需要玉帖,相当于会员制,如果没有玉帖的话,不论是谁,卧云楼都不会欢迎——

奚未央:“我没有玉帖。”

青衣女子笑意不变:“那便只能抱歉了。”

奚未央点点头,他淡淡道:“没关系。是我许久不出门,不知道卧云楼又变了规矩。——如果实在需要的话,我会去问司空晏要的。”

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霎时变了脸色。

她眼中故作妩媚的敷衍笑意一扫而空,就连身体都绷紧了,再无柔弱无骨的妖娆之感,她敛眸福身道:“青颜有眼无珠,适才冒犯了尊驾,还望恕罪。”

“不必。”

奚未央道:“你不知我是谁,我亦不知卧云楼如今是何模样。何谈冒犯?”

奚未央同绝大多数人说话,语气一贯都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青颜起先有些忐忑,后来见他的确没有怪罪之意,这才略松了一口气,她敛身道:“客人请随我来。”

奚未央点头:“有劳。”

经典的“打脸”桥段出现在眼前,直看得顾鉴一愣一愣的。他心中草泥马奔腾,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奚未央道:“师尊,司空晏……是谁呀?”

奚未央语调平静,显然并不觉得自己所说的是什么秘辛。顾鉴只听他道:“哦。他啊。他就是我先前所说的,那个爱做生意的朋友。”

顾鉴【原本很确信】:我师尊麻木不解风情

顾鉴【渐渐发现】:人不可貌相。你到底还有多少‘狐朋狗友’???

下一章让师尊给小镜子表演一个曲有误,周郎顾【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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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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