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系统的警报声滴滴响着，穿过凝滞的空气传入到裴慎耳边，他一手握着未挂通话的手机，在方向盘上轻打着指尖，待对面的雷克萨斯同样降下车窗后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灿烂笑容。
“呀，顾哥。”
裴慎打了个响指:“顾哥也出来过夜生活？”
顾承骁看过来，目光如利刃般逼近，有车子自带的保护措施在，这么一次猝不及防的撞击并不会轻易地叫人受伤，甚至连安全气囊都没能弹出来。
顾承骁冷声道:“裴慎，下车。”
裴慎毫不在意地推门下去，屈指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气定神闲地站在了另一个男人的面前，眯起眼睛瞧顾承骁脖子上刀口缝出来的白线。
“那边怎么了？！”
路边在夜间值班的交警注意到了这一场小事故，连忙跑过来询问两位车主:“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按照一般交通事故的流程来讲，一般是定责，定损，道歉，赔偿，这么一套下来少说也得三四天，但交警左看一台迈凯伦，右看一辆车头损毁的低调型雷克萨斯全8车牌，恍然意识到双方都财力雄厚，即使在豪门相接的京城也不能仅仅是普通富豪。
“这……”
“抱歉同志，添麻烦了。”顾承骁给过去一个平静的目光，翻开驾驶证给交警看了一眼:“关于公物损坏的赔偿，请您费心联系一下顾氏集团。”
顾家的？
“是，是。”交警瞳孔微缩，下意识听从，而后又反应过来担忧道:“那这场事故您……”
顾承骁道:“封路，我们私了。”
裴慎也说:“对，我们私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交警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时候需要回避了，事故双方当事人显然根本不在乎赔偿定损的事情，他就是隐隐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有矛盾，也必不可能留下来八卦豪门公子哥之间的恩怨情仇，搞不好把自己工作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交警快步离开去封闭事故道路，周围的温热气息瞬间抽离，只剩下寒冷刺骨的冰层凝固，顾承骁看着眼前没个正形的人，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心:“裴慎。”
裴慎笑嘻嘻挑眉:“怎么？”
砰——！
顾承骁一拳打在了裴慎脸上。
【哦莫哦莫，打起来打起来！】
【新进来的想问一下，咱这居然是意呆利黑手党拼火战斗番吗？撞往死里撞，打朝毁容上打，裴慎不会要掉牙吧？】
【也有可能是武侠呢。】
【《决战狂受之巅:血溅西城路》】
【裴慎真的挺狗的哈哈哈一下子撞上去了，不过如果对方是顾承骁，那么我双手双脚支持！】
【这就是攻妹的魅力！】
【几个受争风吃醋我最爱看了，暗戳戳打就行，不要舞到我们宝宝面前，谁武力值高谁能做攻宝男朋友】
【攻妹本来就该拥有八个老公！】
【赞同楼上！】
“你是疯狗吗？”顾承骁骂道。
“嘶……”裴慎眯起眼睛用舌尖顶了顶发疼的腮帮子，口腔里叫人作呕的血腥味道无疑是最有效的催化剂，他向后靠住车门:“我出出气而已，你不是没事吗？这就急了？”
“顾哥真小气。”
顾承骁咬牙:“你有什么资格出气？”
裴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发觉符云早已经悄无声息地挂断了电话，只给他发了条不咸不淡的消息:裴慎，放他过来找我。
真是爱人甜蜜的命令。
裴慎暗暗叹息一声把手机搁回口袋里，开玩笑似的满嘴胡说:“我是疯狗啊，疯狗就是要替主人出气的，找到罪魁祸首就要撕咬，这大概是……本能？”
顾承骁嗤笑:“你可真是给自己贴了个好身份，符云不喜欢猫狗，尤其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他上前一步狠狠揪住裴慎的领子，把对方按在车门处一字一句道:“裴慎，我不计较你背刺我的事，但……”
“你是没办法计较吧？”裴慎打断他的话，反手捏住了顾承骁包裹着绷带的手腕，两人眼神对峙中升起硝烟，裴慎的笑停不下来:“因为是，拿不出手的……前、男、友。”
顾承骁眉骨微沉:“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云朵至少爱过我，对我有深刻感情，你没名没分上赶着当狗，是想告诉他你从小就是个惹人嫌弃的混蛋吗？”
裴慎没怎么懂:“嗯？”
顾承骁手上的力气越来越中，几乎要把拳头陷入到裴慎的胸口中，他因为那句“前男友”失了理智，冷笑着刺裴慎:“你父母不要你，把你扔到国外自生自灭，是因为你小时候就是混蛋，现在做了律师算什么？真觉得自己追求到自由了？疯疯癫癫。”
“符云吃不下你这一套。”
裴慎脸色微变，指尖的烟灰落到柏油路上，瞬间被微风吹散，他把烟蒂藏进手心里沉默片刻，在灼烧痛意消散之前，他反而乐得笑出了声:“是啊，比不上顾总独生太子爷，全家人都喜欢。”
“你知道符云为什么忽然不要你了吗？”裴慎反唇相讥:“因为你嘴贱。”
顾承骁道:“总比人贱好。”
他没有意识到裴慎说出口的下一句话到底是怎么样的钝了的刀子带铁锈，直直扎进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只是牢牢占据上风，字字讽刺裴慎，不甘落后。
裴慎轻笑一声:“你嘴贱，所以说话上头就往人心口里戳，哪处痛就戳哪里，小云朵都难过哭了，你还当闹着玩呢！”
“谁有你会说啊？”
裴慎拍了拍他的肩膀:“前科。”
肃冷的风紧了些，吹得车内顾承骁的侧脸僵硬无比，他手里握着方向盘，思绪早已经飞到了天边去，全身的血都灰冷了。
这注定是一条把他凌迟的道路。
那些吵架的日子，他到底都对云朵说了些什么呢？他到底无意识地上头戳痛了自己心爱的人多少次？他用尽手段，勘尽城府，拿符云的伤痛来利用，叫云朵爱依赖他……真的只会是简单的争吵而已吗？
云朵真的不要他了。
他聪明，果决，当机立断，除去那些心理上的疾病，符云其实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长相漂亮成绩也好，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够始终坚持自己最初想要的东西。
真的不要了。
真的被丢下了……
顾承骁喉咙滞涩，心口升起一阵无论如何呼吸和缓都没办法放松的疼痛，他握紧方向盘，猩红眼角坠下一滴悔恨的泪，事到如今已经不是简单的道歉就能解决的事了。
怎么办？
“至少……”
顾承骁喃喃自语:“至少先去看看他。”
……
符云闭眼装睡躲过了护士姐姐夜间突袭的查房，等到房间门被关上才发现旁边小桌子上被搁了两只圆乎乎的橘子，他悄悄拿起来剥皮把一瓣塞进嘴里，然后穿上鞋子偷偷出了病房门。
“顾承骁来我们就继续走剧情，他要是被裴慎拦住了没来，我就当一晚上的吃播，想要火锅还是烧烤？”
【主播在跟我们说话？】
符云:“不然呢？”
难道跟空气里飘着的鬼说话吗？
【妈耶，我又出戏了，云朵真的是又乖又惨还美美的惹人怜爱，我简直想当云朵的妈咪，主播……主播也是个美人。】
【嘴碎的大美女，忍一忍吧。】
符云道:“你们不选那就烧烤了。”
【我们不投个票啥的吗？】
“两个选项都是烧烤。”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秦冼发来的文件夹，打开翻着潦草看了看内容，回复道:谢谢学长帮忙，婉拒。
别人帮忙的报仇没意思。
符云住在七楼，他躲过巡查的医务人员，一转身进了电梯径直向下，原本以为今晚这段剧情要停一停再走，却没想到电梯到达一楼开门，顾承骁憔悴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双方好像都很讶异。
一个是还没做好准备的紧张。
一个是深夜从医院出逃的心虚。
符云下意识往电梯里躲了躲，垂下眼睛回避了顾承骁情绪复杂的眼神，少年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衣服下很明显地透出骨骼形状，头发潦草地散在肩膀上，身体似乎有些发抖，连带着发尾卷起的弧度间都打着颤。
“云朵。”
少年忍着恶心:“符云。”
顾承骁改口:“好，符云。”
他走进电梯按下关门按钮，站在了一个距离符云不远不近的地方，热血在路上熬干了，符云不会离开他的自信心已经在慢慢消耗，顾承骁不知道他该如何做才能求得符云的原谅，或许要发明出穿越时间的机器才行。
符云扎他那几刀，是他活该。
“你是想要出门吗？这么晚了。”顾承骁开启话题，把声音放轻了，强逼着自己以朋友的态度询问:“外面多冷，不知道多穿点儿吗？”
符云没接他的话:“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眼眸中的愤懑厌恶简直化为实质，顾承骁知道自己讨了符云的厌烦，便随意编造了个人出来:“我……来看一个朋友，他这几天生病了，没想到恰巧碰到你。”
“……”
这个借口太拙劣，连顾承骁自己都觉得丢人，可如果他不撒这个谎，不找一个虚构的“病人”出来掩饰他的目的，而是诚实地说他来看符云，想求得他的原谅，云朵怕是连这个电梯门都不会叫他进的。
或许要划出一道三米的分界线。
“……”
“朋友？”
少年尾音上挑，带着一点儿小孩子撒娇的气息，顾承骁侧目过去悄悄地看了看他袖口处露出来的指尖——云朵又啃手指头了，指甲还是光秃秃的，泛着淡淡的血红。
“那你……”
顾承骁:“嗯？”
他听见符云小声说话。
“你不来看我么？”
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承骁一下子愣住了，他忘记了维持自己的淡淡情绪，忘记了他拙劣的借口，只是混乱地思考着:符云这句话是……是想要让他来看的意思吗？是这个意思吗？还是他幻想着听错了？最近他情绪不好，总是莫名其妙地发怔，或许是真的糊涂了所以……
可是如果，如果符云是在撒娇。
这岂不是要……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想多了[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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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回避焦虑一体机攻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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