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跑

常娇靠着墙睡醒后,已经到了终点站。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小腿因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而酥酥麻麻。

她不自觉地走到韩述所在车厢,像一只小猫探头偷窥。

方才的位置,已经没人。

常娇的心狠狠掉在悬崖上,煎熬难受。

她暗暗安抚自己。

韩述能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也可以。

她有些害怕韩述回到攻略世界了。

到达老家已经是傍晚五点钟。

夕阳黄昏,远处是“大烟囱”,空气中飘荡成颗粒尘埃。

常娇伸手触摸阳光,眼睛有些肿胀。

这是一座以工厂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小镇。

交通拥堵,没有特色美食。

平凡普通又无趣。

她打了辆三蹦子,拐进小巷,驶过颠簸的路段,就到了她家。

二手居民楼房,灰白色墙面颜色深浅不一,偶尔还会漏水渗水。

常娇站在门口,近乡情怯,居然不敢敲门。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按下门铃。

下一秒,门开了一条缝。

常娇双眸划过一丝亮光,本能叫喊:“妈,我回来了……”

门全部开完,却不是她妈。

与她同龄的女生,穿着精致小香风套装,妆容得体。

像千金大小姐,和破财的环境格格不入。

常娇拧眉:“苏望晴?你怎么在我家!”

苏望晴神色难堪,没好气道:“你管得着呢?”

她扭头拿起沙发上的挎包,踩着高跟鞋欲出门。

常娇咬唇,挡住她的去路,偏头朝屋里看。

没发现妈妈的身影。

“我妈呢?”

她心头慌乱,焦急揪住苏望晴的挎包。

“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望晴白净的脸青一会儿白一会儿,愤愤甩开她的手,没好气道:“她在医院。”

她周身气质阴郁,步步紧逼常娇。

“她生病不敢打你电话,警察才联系我。”

苏望晴鼻翼翕动,憋着一团怒火:“早不出现,把烂摊子甩我身上。”

“常娇你现在装什么大孝女!”

常娇怔怔站在原地,没底气解释:“我有事,暂时失联了。”

那七天她都躺在医院,穿梭系统的攻略世界。

苏望晴撇开脸,“什么事会失联十天。”

“你耽误了我三天时间,以后别联系我。”

她撞开常娇的肩膀,大步下楼梯。

常娇紧紧握拳,猛地拔高音量:“你也是妈妈的女儿。”

“妈妈也期盼你回家看看她——”

“砰”的一声巨响,撕裂了燥热的空气。

苏望晴把包狠狠砸在墙上。

老旧的白墙掉落下灰尘,弄脏了她当季新款裙子。

常娇脊背微微挺直,耳边静默无声。

久久,苏望晴眉眼扭曲,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

“你是真千金,怎么不回苏家照顾你的父母。”

“你讨厌你的亲生父母,我也讨厌!”

她声线不稳,故作倔强:“别再联系我,我不想认她为妈。”

“爸妈也多次告诉我,和你拉开距离。”

常娇睫毛战栗,无措扑闪,遮住了她的视线。

苏望晴沉声:“你在这里做真千金,我回苏家做假千金。”

“谁也乐得开心。”

说完,高跟鞋“噔噔噔”声渐渐变浅。

直到彻底消失,常娇才骤然回过神。

她心里冰冰凉凉,又被寒冬烈风吹过,倒是不难受。

只是梗的慌。

所幸这类场景发生了太多次,关于“真假千金”这个话题。

她已经习以为常,能自如应对了。

常娇进到狭小的房间,家具是老式的陈欧家具。

客厅那张沙发,她从小学坐在现在,再熟悉不过。

她肩膀垮下,打开自己封闭已久的房间。

“嘎吱”一声,简陋的卧室一眼望得到底。

房间干净整洁,光从被褥就能看出经常打扫。

常娇有些疲惫了,她想在床上长眠不醒。

视线扫过书桌上和妈妈的合照,又打了个激灵。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手心,暗暗叫骂:“不能睡觉!”

“系统应该已经兑换了奖励。”

常娇简单收拾了一下,满怀欣喜地奔赴医院。

小镇上只有一所医院。

不费吹灰之力,她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妈妈。

常娇站在门口徘徊。

等到窗外夜色渐浓,温度降到她忍不住打喷嚏了,才轻轻推开门。

房间是多人床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夹杂缕缕药味。

其他病友都在闭眼小憩,唯有最里面的床位坐着个人影。

常娇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最佳表情,一步步挪过去。

她嗫嚅开口:“妈,我回来了。”

刘丽缓缓偏头,眼神不敢置信。

常娇勉强挤出一个傻笑,无措撩头发。

“我把那边的实习辞了,打算回家面试。”

昏暗的灯光下,刘丽默不作声,眼眶里却蓄满了泪水。

宽大的病服挂在她肩膀上,空荡荡的,兜不住风。

常娇心里火烧火燎,“妈……”

“谁让你回来了!”

刘丽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我不是让你跑!跑得越远越好吗?”

“我跑了!”常娇攥紧衣服下摆,嘴唇颤抖。

“可是我想回家,你生病都不告诉我。”

刘丽不听她解释,拔掉针管,下床拽她出门。

常娇盯着输液针,眼神动容。

为了不打扰其他病友,她乖巧跟着走。

踱步到走廊最尽头,刘丽固执推她下楼梯,神色惊恐:“你现在就坐火车,去另一个城市。”

“别被他们发现了。”

常娇四肢百骸如蚂蚁啃食,难受酸涩。

“不用跑了,我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刘丽不听她辩解,眉眼焦急,唇色惨白。

她呼吸急促:“别说蠢话了。”

常娇强作镇定:“真的,我投资,中了一笔大分红。”

刘丽半信半疑看她。

常娇扯出一个笑,“对方答应了,钱过几天就到账了。”

“还完了所有债,解决了那些事。”

刘丽伸手去探额头温度,确认她没犯傻。

常娇精神抖擞,眸光灵动。

“真的,相信我吧。”

病房里,常娇兴奋地削着苹果。

想起刚才医生的话,她语调欢快:“我们的运气开始好转了。”

刘丽讷讷:“真奇怪,这个病,怎么突然痊愈了一半。”

常娇哼着小曲,默不作声。

她当然不会点破。

这是她和系统做的交易,攻略成功的奖励。

常娇实习期间,从未回家一次。

刘丽严格要求她不许动回家的念头。

常娇晚上江边漫步,凛冽的寒风呼哧打在她脸上。

她将脸埋进围巾,兀自腹诽:“如果能有个机会,改变眼下境况,多好啊。”

下一秒,阴沉的天空被白光划过,一颗熔点极高的流星直直朝她撞来。

常娇呆呆站在原地,灼热感逼近她的瞳孔。

“啪”的一声,她身形歪歪扭扭,摔倒了。

常娇疼得头晕眼花,再睁眼,发现自己处在许多面镜子前。

镜子像显示屏,不停播放陌生的人与画面。

一道机械声骤然响起。

“恭喜宿主,您已被评为最适合攻略的人选。”

“快签下您的合同,开始这场怪异诡谲的爱情之旅吧。”

常娇惊悚地后退,“谁?”

一张纸单腾空出现在她眼前。

白纸黑字讲述了攻略的目标、任务和奖励。

盯着那两百万奖金和实现一个心愿。

常娇短暂耳鸣一瞬,心如擂鼓。

系统冰冷无情:“看来您很满意奖励。”

“系统已为您签署合同,请许下您的心愿。”

常娇哼笑一声,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让我妈的病痊愈。”她随意说出口。

“滴滴”两声,系统开腔:“心愿已记录入库,攻略即将开始。”

旋即,空间扭曲,一个黑点吞噬周遭的物体。

巨大的吸力牵引常娇朝里走。

她大脑嗡嗡作响,尖叫出声。

她不敢置信,“这是真的?不是梦?”

系统欢送她:“祝你攻略成功——”

常娇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她削水果的动作顿住,猛地想起了陆昭呈和韩述。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能不能回到他们的世界。

常娇抬眸检查输液情况。

“再输半天液,就可以回家了。”

刘丽常年蜡黄的脸上,难得浮起了一层红晕。

“回家好,不浪费钱。”

常娇闷头收拾行李,计划后续行程。

“我过两天去市里找份工作。”

她呼出一口气。

“以后我就在老家待着。”

平凡普通的生活下去,我不用和男主们再有纠缠。

刘丽点头支持:“工作离家越远越好。”

常娇咋咋呼呼:“等我稳定了,就把你接过去。”

“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就这么活一辈子。”

刘丽不吭声了,迟疑犹豫。

常娇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无奈且心疼。

她随便找了个话题,揭过这事。

去厕所时,常娇心绪不宁,总觉得眼前蒙了一层雾似的,撞到人才头脑清醒。

一个女生扶着肚子,神色惶恐后怕:“我是孕妇!你走路没长眼睛吗?”

常娇连连道歉。

对方骂骂咧咧离开。

常娇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担心会有后遗症。

眼见果真没问题,她抬脚欲走,余光里却闯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韩述身高腿长,样貌气质尤为出众,格外吸睛。

常娇不自觉地驻足停留,定定偷看他。

韩述小心翼翼扶住那名孕妇,寡淡的五官难得带了一丝笑意。

两人摩肩接踵,亲昵又般配。

他们朝妇产科走去。

常娇小腿发软,手心冰凉出汗。

她爆出一句脏话:“韩述怎么当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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