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师姐送来的信。这些年来她一直隐在暗处,我猜她许是身份不便,不利露面。便也只通书信往来。”
不过几年下来,明莲其实传来的密信少之又少。非得最要紧的时刻才递来。
百里不为只心里为她掐了把汗,如此这般,只怕是身处耳目环伺之地。处境艰难。
不过今日,时隔半载以后,百里不为又收到一封密信。这密信笔墨特殊,非得针咏门亲自调制的墨水照在灯下烤制以后才能看出来。
旁的方法皆没有用,若是落在旁人手中,也只是废书一封,和白纸并没有什么区别。
今日收到这封信,百里不为自觉重要,便叫来她们二人一同启阅。信纸经过烤制,一排字也慢慢显现在眼底——“京都生变之时,离城向北至飞云关。”
“父亲,师姐这是什么意思?飞云关?那不是漠北的地界吗?”
“不错。”
准确来说是连着幽门十一洲的始端,飞云关入关以后就是南褚驻扎后的第一部石武营,往后每隔一贯便设一部。漠北一直由江家驻守。但石武营是幽门十一洲的第一关,位置偏南,与岭南军最北交接。换防间两边各有往来,是以鱼龙混杂。
与朝中党派类似,不同兵部间也有较量。江门军与岭南将关系微妙。这些年江门军驻守漠北稳住了幽门防线,护得四方百姓安宁。虽山穷水恶但军士骁勇。在几方统帅中独出其名。而岭南将的领帅陆将军早年也是满身赫赫的军功。还同江玄青一起清君侧领兵千里援袭救过圣驾。
二人早年交情匪浅,只是陆将军当年救驾时伤了肺腑,没多久便驾鹤仙去。后辈弟子少经沙场,岭南处人杰地灵。地势易守难攻,又是临水之侧。守着祖辈们的功勋便坐吃山空。
北羌蛮族拿他不下,后辈子孙难出英雄。自甘固守居功。直到十七岁那年江辞衍横空出世,纵马三军洄水擒羌,和祖父江玄青一道请君入瓮。三战三捷。
自此收回漠北腹地军事主动权,防御线扩开千里。大鼓军心,也大挫北羌月狼部兵力。彻底扭转了北羌数犯而难防的局势。
江门军以铁甲之盔铸就了一众热血好儿郎。
犯我南褚山河者,尤远必诛!
江辞衍一战成名,自此在军中节节高升。他擅用兵又骁勇。谋略难逢敌手,却又体恤下士。在军中很得人心。年方弱冠便接受了祖父的江门军。
此等少年英雄在朝堂也是炙手可热,生生撑起了将军府的门楣。偏生少年将军还生了一副好皮囊,风姿绰约,清隽春风。
于是京中高门贵女少有心而不往者。却知这么好的一船东风,各方势力都盯得眼红。江辞衍已到了议亲之年,却被圣上捏着没放。
府中自然也没有主动提及此事。
都在周旋。
但比其江辞衍的亲事,岭南将后世子弟更有危机的是他久经沙场丝毫不惧。他们生生被江辞衍压了一头却没本事。于是两军交接处多有摩擦。
石武营那一段尤其斗得厉害。江门军不屑内讧。与其与岭南将斗嘴,有这时间不如多去杀几个北羌厥子。
于是每每交手时便懒得回迎,谁知岭南将见状却得寸进尺。彼此间关系恶化,冻冰三尺非一日之寒。石武营现在的局势一直不算明朗。只是这些事江辞衍也无暇管束,祖父年迈,后继无人。漠北边防的担子全压在他一人身上。此等事宜只要不出乱子都暂时积着,大局为重。
“那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孟清枝不懂兵法,但也知道一直按耐下去终成祸患。不如早日铲除。
夏倾晚却轻轻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
“岭南将之所以一直这般得寸进尺,表面上看是不知分寸。实则是因为岭南将的本姓。”
“不错。”孟为赞许地接过话,他没想到夏倾晚竟能看得这般真切。
岭南将一直挑衅的本因便是借着陆家的势。陆家是什么人?那可是先皇后的本家,当今朝前盛宠的长公主禾嘉最爱喝的茶便是江浙的岭南音。长公主又与东宫太子是一母同胞。皇帝再制衡,本意也只是为了平衡各方。太子之身看似文弱实则地位固若金汤。江辞衍功高盖主,风头无二。
岭南将明是不知分寸,实则暗是敲打。
“所以小将军就甘愿被桎梏,一直按兵不动?”
“他当然不是。”夏倾晚说着往清枝嘴里喂了颗冬枣:“小将军在京中最好的兄弟,便是世子殿下。”
“江辞衍与陆峥,情同手足。”孟清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只觉心石微惊。
“小将军好聪明!”
帝王敲打,羌族进犯。所有的重压江辞衍一人扛下。可他绝不是被挤到方寸之地而缴械投降之辈。少年将军的谋略与野心藏在深处。
与陆峥交好,既是手足又对皇家。二人齐心协力,陆峥此番不顾争议上战场,第一站便是石武营,直接反将岭南。再和江辞衍南北二合,再退敌军。站稳上风。
“所以现在有人着急了,南褚外患稍退,陆江二人齐心不好离间。靠强攻破不了南褚的山河。”
“所以便有人造内患!”孟清枝在她们的交谈中反应过来,满是惊喜地拉着倾晚的袖子,看着她与父亲有来有回地探讨,很是崇拜:“我的好师妹,晚晚,你这脑子怎么长得?怎生这般好使?”
“幼时父亲曾带我读过一些兵书,略知一二。”
内忧外患,边境京都。三言两语辨明局势。若还只当得一二,到底谦逊了些。
“我不管,你就是好厉害。”清枝抱着倾晚晃了晃,又想到正题:“那师姐这信是什么意思?京都生变?何时会生变?”
言说间却已然想起三皇子逼宫,太子中箭。孟清枝面色变了一下:“父亲,太子殿下他……”
“这便是你师姐寄信来的缘由。”
清枝和倾晚听见这话同一时间抬起头,望向孟为。长者只是沉下眼皮将信纸拂过烛火。火舌一扫,转眼便是东宫。
是夜。
东宫太子府进出者稠密,今夜,生了一件大事。
浓黑的夜色下灯芒清辉,却好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好了——!!”随着太子近侍尖利的一声呼叫,新棋落定,乾坤再转。
东宫太子南宫泽梁,于午华门中箭重伤。久治不醒,于半月后猝于东宫。朝野惊。
消息传出没多久,被囚禁于天牢的温贵妃冒死求见。言请百官。三皇子幕僚严阵以待。原以为温贵妃是拼死一搏,为儿子的储君之位再挣一程。
毕竟现下太子薨逝,立储之事关乎社稷江山。虽三皇子之前有谋逆大罪,可到底人还在。太子可是……
说到底还是皇室单薄,南褚江山后继无人。太子之后便只剩三皇子一家独大。这时朝中虽有臣子提议,接远在益州的二皇子回京。反对的声音更甚。
只言二皇子早已叛了流放,名不正言不顺。早就禁止此生不允踏足缙京一步,又怎能在这样的节点回京?
此言一出便跟着有声音反驳。那二皇子流放是罪。怎么?三皇子南宫衡谋逆就名正言顺了?那按照南褚律法,谋逆之罪,是株连九族之重罪,比之流放益州的二皇子,岂不罪加几等?
几方党羽争论不休。
亦有人提议,当今中宫有孕,从长计议亦未尝不可?
当然不可。
且不说皇后娘娘肚子里的这胎保不保得住,便是真生下来。谁又知孰男孰女?南褚礼法上并未出现过女帝,翰林院连女学都没设。否则于夺嫡一事上,长公主禾嘉都可以争一争。公主府却丝毫没有动作。
一圈走下来,难道就这么陷进了死胡同?
百官各自站队为从龙之功争得头破血流,其中三皇子党羽者尤众。今日又是温贵妃以死相博。太子薨逝,崇元帝深受重创,今日却愿意见温贵妃于奉天殿。
百官虽然猜不透圣上心中所想,但是于南宫衡而言,未免不是添了两分胜算。
崇元地倦怠地坐在龙椅上,神色间的疲惫浓浓地罩了一层。愈发显得面色发青。众臣心里惊了一跳。
崇元帝这些年表面还是壮年,其实迷上了寻仙问道。虽然被韩太师劝住有所收敛。但每日的丹药却是没有停过。日日去后宫都要召幸妃嫔。
崇元帝急于子嗣,表面上看着生龙活虎。实则这些年后宫并无所出,身子骨怕是早已空下去半截。现在竟然连面色都掩饰不住了。
如今又遭遇太子薨逝的打击,前有三皇子领兵造反。自己还险些在兵变中殒命,好在遇见兵部侍郎之女挡箭。
桩桩件件累下来,崇元帝已然应付不及。他在权术之上的运筹自是高深。可回首望去。竟不知觉间已经叫人逼到了死局。
太子薨逝,衡儿造反。皇后龙胎遭人忌惮。
崇元帝夜不能寐,最后还是起身坐在床榻边,叫周德才批了衣。决定见一下温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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