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又是各项流程。瓜子花生银络撒了一地,寓意吉祥如意。
掌心里的触感温润,明莲右手被他攥住,左手牵着喜球彩锻。一步一礼,踩进了正院。周遭的人渐渐肃清了些,便知是到了高堂。
新婚夫妇跪于堂下,江靖与宋芸坐在上首。等她们拜礼。
喜球在此时被倾晚接过,莹白玉手出现在明莲眼下,生得纤秾合度。只是从她指尖接过喜球时指腹有微微的一层薄茧。
那样的位置,该是常用针之人才有的。
明莲在盖头下轻轻眨了下眼睛。
倾晚立在堂厅,从永宁郡主手里接过喜球,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酒味……
元香酒!
不过味道已是极淡,许是前几日用过。又有香囊遮盖,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只是她们行医之人,元香酒又是父亲亲传的药方,后来经孟为提点,才知是针咏门留下来的方子。
不过因为孟为在太医院任职,元香酒的方子倒不是什么机要。自也在太医院传开。永宁郡主救驾有功。治伤事宜一应由太医院负责。
身上有元香酒的味道再正常不过。
倾晚反应过来也不多想,接了喜球立在一边,看新人礼成。永宁郡主被送入洞房,江湛则去前院接待宾客。
江辞衍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孟清枝今日也来将军府吃席,见礼成以后本想拉着夏倾晚说话。又听见月洞门处有人清了下嗓子。陆峥抱臂靠着墙,见清枝望过来。笑着冲她眨眨眼睛。
清枝耳朵一红,倾晚哪里不明白,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清枝姐姐先去,我去府院看看。”
今日府宴皆由宋夫人一手操持,规格高雅奢贵致。来往宾客众多。宋夫人连着几日都是半夜才睡下,倾晚不放心,这会儿也过去帮忙盯着。
好在一切虽忙碌却也不出差错。
一直到了巳时。月朗天黑,宾客酒足饭饱,热热闹闹。江湛从酒酬中脱不开身。江辞衍给兄长挡了许多。一贯清俊的神色染上两分醉态,耳稍上红。单凭走路看不出来。
夏倾晚却一眼在人群中发现他的不寻常,有些担心。询问白静:“小厨房的醒酒汤备着了吗?”
“夫人吩咐了,都置备妥当。”
夏倾晚闻言稍稍点了下头:“一会儿给将军斟一碗去。”
“是。”白静便也回身点了两个小丫鬟去了。两人继续从前院绕出来,路上白静却想起大公子在前院脱不开身,永宁郡主在房中等了这多时,怕也是饿了,该去备点吃食垫垫的。
白静思虑周到,请示过宋夫人以后。她们便备着吃食送了进去。
昔日清雅书幽的清越堂红绸满目,永宁郡主盖着红绸端坐于喜床之上。内室安静,倾晚带着白静进去以后对着郡主福了福身,“郡主,学士在前院暂且脱不开身,夫人让小厨房备了些吃食,郡主可要先用一点?”
喜床上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女子的妆发精致。珠冠丰翠,晃动间不小心勾起了顶上的床帘坠下一尾流苏。
倾晚见状自是走过去准备将流苏挽起来,未曾料到刚一靠近喜床。‘永宁郡主’ 便倏地绷直了身子。
倾晚自觉唐突,仍是柔声挽好了流苏:“郡主见责,这账上的流苏散了,惊吓了郡主。”
女子依旧没回话,仍是摇了摇头。
无妨。
倾晚这才福身退开,领着白静走出内室。只是临扣门扉前,倾晚却轻轻抬起眼,又看了一眼喜床。
不对。
这位‘郡主’的身上,可没有元香酒的味道。
*****
青梧与明莲身形相似,两人刚入内室没多久,便听城外有烟花响声。是将军府为庆新婚在成河湖畔放的喜烟。隔着将军府也有好一段距离。
她们身为暗卫,耳力高于常人。不过因为功力的不同,辨声位的能力也存在差别。青梧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门主却是掀了盖头就起身。
虽然不知是什么传令,但青梧猜想应是阁主那边。火焰阁下设四门,物蝶惑探。门与门之间都有不同的通传令,这通传令往上等级森严。四位门主之间的通传很是机要,往上,也就只有阁主知晓。
今日召令来得突然,青梧原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不然这时机确实算不得好,永宁郡主大婚之夜,江湛随时都有可能进来,虽说现在还在前院。青梧心里难免捏了把汗,她守着时辰坐在喜床之上。听着门扉扣动的声音一瞬间思绪紧绷。不过好在脚步声传进来是两名女子。
夏倾晚禀明来意,青梧对她有印象,还不待放松警惕。女子便骤然走近。实则也是青梧心下不安,换做以往,她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在有喜帕的遮前,对方走前也并没有察觉异动。
青梧自觉没有露出破绽,这便心下稍松,只盼着门主能早些赶回。再有人推门进来,可就不是这般好应付了。
*****
月晴朗,城门处远去数十里停着一架马车。南宫衡安置好太子下车,给三哥头下又垫了一个软枕。这才对外面负手立着的女子抱拳行礼:“此恩在下无以为报,他日若有机会,但凭侠士差遣。敢问侠士可愿留以姓名。”
“不必。宏深会送你们出京,此后山高水远。你要记住,和太子殿下永远不要回京。”
明莲说完这句话,给宏深交了官印。这是此封郡主后得的属印,凭此可自由出入洲城。今日并不是拓拔文夜有通传,宏深放的是玄镖楼的传鸣烟。
她亦知今日紧迫,只给自己留了半个时辰。以防青梧应付不下来。太子于七日前薨逝东宫,实则吃了孟为喂的散心丸。此丸食用者可现假死之症,七日之内与死人无异。任凭医术如何高者亦诊不出破绽。
明莲心知太子仁泽,可天子之位,没有人想让他坐。
拓拔文夜早已定好了棋,京中皇子无一幸免。他布置周密,明莲不过是边走边算,将计就计。
今日之举,亦是随机应变。
南宫衡听她此言便也不再多问,又拜了个礼转身欲上马车,明莲也不好再耽误。今日把太子带出来本就废了好一番功夫,这会儿见南宫衡上了马便想起对他丢一句:“你母亲的尸首我已找人从乱葬岗寻了出来,安葬在上郊以南。你们此行会路过此地,可去祭拜。”
南宫衡闻言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发声有些艰难,一时间只觉思绪紊乱,千言万绪化为一道:“大恩大德,举世不忘。”
明莲只对他点了下头,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抬眼之处,寂无身影。
走了。
宏深见状便也拿起了马鞭,魁梧的身影气势逼人,对后面的人说道:“公子可坐稳了,驾!”
自此,车驾出城。又是另一方天地。
此夜,瞒天过海,有人解身出局。唯独女子一往无前,转身再度隐入黑暗里。
以身入局,落子无悔。
南褚谋,为天下。
待到前院的宾客消散一些,纵然江辞衍已经为他挡去许多。江湛还是免不了被人灌了几杯。可奈何江湛此前极少宴饮,酒量一般。担心身上酒气浓重,又去漱过口后在外面转了两圈,方才回去。
推开门,女子安静地端坐在喜床上等他。
闹洞房的时间,自然热闹非凡。姑娘小孩都游鱼一般穿了进来。孟清枝自是也拉着倾晚来沾沾喜气。江湛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会儿酒醒了大半,在吉嬷嬷的笑脸中掀开了他夫人的红盖头。
一张芙蓉玉貌的脸映在眼前。
江湛稍稍愣了一下。
她穿喜服的样子格外好看。
被人挤到门边的夏倾晚自然也是一直注意着这边,倒是没有太意外。她既然敢有把握出去,定然是能寻到机会回来。
丫鬟上前递上喜酒,金玉良缘融于白瓷盏中,明莲与江湛,饮下交杯酒。
礼成以后,又撒了喜银果碎。圣上赐婚,永宁郡主与学士大人皆是身份贵重。闹洞房也只是走了个形式,很快便都悉数退走了。
房间终于寂静下来,喜床上夫妻二人端坐。江湛酒劲上来反应有些迟钝,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女子便也凑过去询问:“大人怎么喝了这么多,可要传人沐浴?”
江湛也觉得现在这一身着实不太体面,闻言便也点一点头。明莲唤人进来,但外面的丫头却有些面面相觑。
原是江湛幼时倒是有女侍,待到十五岁时,有丫头动念夜半爬床,被从书房回来的江湛撞了个正着。虽未得逞却也着实闹得大,一向好脾气的公子难得发了火。将人扣下扭送去了祠堂。
江家门风严谨,出了这样的事,宋夫人自是严惩不贷。自那以后江湛身边伺候的丫鬟尽数换成了小厮。至于更衣沐浴此类的事宜,更是连身边的小厮都不能靠近,全权由江湛自己打理。而且为了方便他进学,自那以后,江湛更是在府外别院研读。自那时起便只有打点饮食的外侍丫鬟。
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是如此。
丫鬟们不敢造次,便恭敬对明莲福了福礼:“劳烦郡主多担待。”
这意思,便是要她伺候江湛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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